从樊川返回长安城，陈叔达直接进了太极宫。
火炕与省柴灶，一个重要发现。
可以让整个北地百姓不再受寒冷困扰，无疑是个类似捷报的喜讯。
既是喜讯，自然要第一时间奏报给皇帝知晓。
陈叔达进宫时，李渊刚刚放下碗筷。
今日膳食，皇帝陛下用的格外满意。
长媳郑观音送来两样膳食，滑嫩疏松的豆腐，鲜嫩爽口的豆芽。
让连日油腻干燥，被便秘折磨的李渊大觉新鲜可口，胃里舒服，心里也舒服了许多。
搁下碗筷，便命内侍取了一柄玉如意，前去东宫赏赐。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儿媳妇总归算是一片孝心，嘉许都是应该的。
不等内侍宫娥收拾完，李渊便招呼陈叔达觐见。
于是乎，陈侍中恰好看到宫娥端走的残羹剩菜，瞧见了其中的豆腐和豆芽。
难怪陈家小院客纷纷，原来如此。
一瞬间，陈叔达便明白过来。
有趣！
尤其是瞧见李渊心满意足的表情，陈叔达越发觉得，那个叫陈鱼的少年郎——有趣。
“子聪，此事着急见朕啊？”
“臣为陛下贺喜。”陈叔达长身一礼，态度郑重。
“哦，何喜之有？”李渊不由饶有兴趣。
陈叔达赶忙将火炕之事一一道来，并详细解释一番。
李渊闻言大喜，这等有助民生之物，有利安定民心。
对朝廷而言，有利于稳固统治。
尤其是眼下，可谓是解了燃眉之急，让这场冰雪之灾不再继续恶化，得以好转。
“果真行之有效？”
“是，臣亲自体验过，效果上佳。”
李渊点头，笑声爽朗：“甚好，火炕之法简便有效，当大力推行。”
“回陛下，确当如此。臣已命将作少府阎立德招募工匠，率先在关中推行火炕之法。
三五年内，推广到河东、河北、陇右、河西等地，确保北方百姓寝卧不再受凄寒之苦。”
“嗯，此事便交由尚书省来办。”
“是！”
陈叔达领命，续道：“此法亦省柴薪，消息传开，不出几日，长安的柴薪价格当有回落。
另外，魏徵和杜如晦正在平抑粮价，亦有所成效，元日之前，灾情当有缓和。”
“善！”
李渊没有多问粮价之事，他相信有陈叔达主持，魏徵、杜如晦协助，此事定能迎刃而解。
“子聪啊，火炕改灶，你从何处寻得？”
李渊对此不免颇为好奇。
“回陛下，此乃城南樊川一个农家少年想法的法子。”
“哦？”
“臣专程去过，那少年年方十三，但聪慧过人，奇思妙想。
而且忠厚善良，分文不取便将此法分享与相邻，使得其所在村落无一人冻死，乃长安周遭所罕有。
臣与阎立德闻讯查访，少年又主动献其法于朝廷。”
陈叔达想了想，没有提及豆腐、豆芽之事，转而道：“臣以为，此法利国利民，少年郎乃仁善之举，朝廷当予以旌表。”
“嗯！”
李渊点点头，起身走到书案旁，大笔挥毫，几个字跃然纸上。
……
良善之家
当长安县令敲锣打鼓送来匾额时，陈鱼没有兴奋，甚至不免有些失望。
这就是朝廷所谓的旌表？
还以为会是些许金钱赏赐，或者给个末品的官爵呢？
哪曾想是一块匾额，徒有虚名，有毛线用啊？也忒不实际了。
李渊抠门！
给他儿子李世民一赏赐就是六千斤黄金，哪怕给自己六十两也行啊！
他只要不眼瞎，应该知道火炕的价值和意义。
可是……
陈鱼想了很久才明白，火炕有效不假，但也许自己在皇帝和官府眼中，不过一个工匠而已。
士农工商，工匠是地位卑微之人，不受重视。
借着无偿为乡邻垒炕之事，给个良善之家的称号，已经算是奖励了，还想指望别的？
更何况这四个字是——皇帝御笔。
至少在长安县令看来，这是了不得的荣耀。
可以成为他这个县令治理地方有方的政绩，是可以记录入县志，广为传颂，光耀后世的大事。
居安里百姓更是羡慕不已，皇家御笔的匾额，光耀门楣，简直是无上荣耀。
全村相亲，一个个对陈家别提多羡慕了。
有不少人远远站在陈家柴扉篱笆之外观看，眼睛放光。
见到陈家人则羡慕不已，毕恭毕敬，多有恭维。
整日里被人夸赞戴高帽，听多了陈鱼不免有些厌烦。
不由暗自感慨，封建时代，皇家收买人心的方式也忒廉价了。
几个不算雄浑，亦算不上飘逸的毛笔字，就想让人激动的感恩戴德，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
只能说，古今观念差别很大。
不过皇帝御笔并非全无用处，常四再度来陈家的时候，态度越发恭敬。
只要陈鱼有所吩咐，他就会立即不折不扣的执行，没有丝毫犹豫，与早前的嚣张得意完全判若两人。
在他的支持下，豆制品作坊飞速建成，赶在腊月初顺利开工。
原本村里的妇人们还以为方法复杂，需要学习训练。
哪曾想，当听到陈鱼道出的简单方法时，不由大跌眼镜。
方法竟如此简单！
自己在家似乎也能……
有些人不由心生邪念，但一想到全村人制定的严苛规矩，以及陈家厅堂里那块闪闪发光的匾额，便不敢再心存妄念。
于是乎，豆腐、豆芽、豆皮、豆干、腐竹等一系列豆制品，赶在年节之前成功上市。
长安菜市品种丰富不少，不过碍于数量有限，价格高昂，暂时只有富贵之家能享用，却仍旧供不应求。
仅仅一个月，常四便往陈家送了八百贯开元通宝。
利高，赚钱之快，让陈鱼都不禁咋舌。
不过陈鱼也明白，也就这一个月时间罢了。
眼看着正月临近，天气即将转暖，青嫩绿菜上市后，豆芽价格必然回落。
随着生产规模扩大，产量提高，豆腐也会回归它应有的价格。
不过这都是后话，至少陈家和居安里的乡亲们，都能过个肥年。
腊月二十八，被将作府招募去修火炕的男丁们拿着工钱回到居安里。
当晚，陈鱼召集全村父老，分发豆制品作坊的分红，每家所得都不在少数。
全村老少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准备迎接武德九年新年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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