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 诗人。诗
作者:神道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按理说,小姑娘应该会来事儿,有眼力见儿,跑到乌总跟前,就应该去推乌总的轮椅。可是,她还毛手毛脚的,从绕河甬道到护园河边的甬道,有稍稍的下坡,你说你倒是把住了,任由轮椅做自由运动,使速度逐渐加快,到了这段甬道的尽头,又有木杠拦住了轮子,我要不三步两步地蹿过去拉住扶手,制止了轮椅进一步下滑下去,那结果将会是什么样子?!木杠一卡,轮椅就会把乌总整个地掫进了护园河里,那到时候,食人鱼吃的就不仅仅是牛腿、羊腿骨了(因牛羊腿骨还在轮椅后背兜里,轮椅随同乌总一同掉进护园河里,食人鱼也能吃到牛羊腿骨),还有乌总整个人。

  干丽清也吓了一头汗,跑到乌总跟前,紧着向乌总道歉。乌总抹一下额头细密的汗珠儿,竟然还笑了,“你说长得多象,就连行为举止都象。”

  我知道乌总的意思是说干丽清长得象他的那个死去的旧情人,行为举止都象,也都毛手毛脚的。但是,乌总说到此,却冲我勾勾手,让我俯耳过去,耳语道,“懂得女人的男人,就喜欢胖女人。”

  我不懂,但赞同地看着他,哈哈笑。

  干丽清在一旁不停地耍嗲,“你们说什么嘛?”

  乌总对我说,“这是男人间的秘密,不能说啊!”

  我点头答应。乌总刚开始说的时候,我还没认识上去,等他后面那一句话“这是男人间的秘密”,使我想到,他说的“喜欢胖女人”的缘由,可能和某人有关系。

  我便问乌总,“是吗?”

  乌总点头,说,“你品去吧。杨玉环留下很多佳话,连她洗澡的姿势都被诗人称颂,而赵飞燕只留下一个貌美而已,再无别的,这不仅是差人百年的原因,泱泱一个唐朝都崇尚丰腴肥美,不是没有道理的。你看吧,中国历史上没有哪个朝代推崇过瘦美的,即便出了一国多后的汉代,也无人公然叫嚣过飞燕的瘦美。”

  我说,“我朝就推崇瘦美,而且,到了极致:‘骨感’。”

  乌总说,“那基本是一种生活方式的提倡,不等于审美取向。”

  我头一次听到乌总这么文的谈话,一时别不过劲儿来,干丽清却积极靠近,“就是嘛!胖一些的女人就是美,有个节目主持人,原来她胖呼呼的多好看,现在,搞了骨感,象啥?比她实际年龄能老十岁。谁说瘦再好,我也不听,我,依然固我,为乌总这样懂得美的人而生!”

  我看看她,恭维道,“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啊!”

  “会不会用词儿呀?不会用词儿别在那儿瞎说!”干丽清也不甘示弱。

  我和乌总哈哈笑。

  “好啦!看我的鱼吃食,才是天下最美的,走!”

  我应声。我知道乌总叫我干什么,就从他轮椅后背的袋子里,取出两根腿骨,一根是羊的,大腿骨连着小腿骨,一根是牛的,只有小腿骨,那黑漆漆的牛蹄还依稀可见。

  乌总指着护园河的食人鱼问干丽清,“那是非常著名的食人鱼,考你一下:这两条腿骨你先投哪一条?”

  干丽清眼睛叽呖咕录地转了起来。乌总说,“这和智力测验无关,你随性,并说出理由就行了。”

  一听乌总这么说,干丽清松了一口气,“要这样说,我当然先投这个有蹄子的。有蹄子的没多少肉,先投进去,它们啃得干净,到把它啃干净了,再投那个多肉的腿骨,它们还能更来劲儿,看它们啃肉,一定是件快意的事。”

  “好!这是你的见解,小白呢?小白你也同意她的见解吗?”

  我说,“我当然不同意。”

  “等等,你先不用说你不同意的理由,你先说你不同意的性质:即我有理由反对你的见解,抑或是你的理由我就不会同意。”

  我发觉乌总这是在处处考我们呢,他好象是在判定我和干丽清某些东西。这种情况下,我的经验是实话实说,便回道,“当然是后者。”

  干丽清想冲我吼起来,但乌总展开他那双大手,往下压了压,“好,我小白真诚相待!理由不用你说了,你先投羊腿吧。”

  我拿起了多肉的羊腿,捏住外边包的塑料套,突噜一下,就把羊腿滑入河里了……

  …………

  早饭,有小米粥,我是一定要喝的。早饭一般人不会去抢小米粥的,有意外,我会立刻多盛两碗,给洪丽娟留着;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有其它粥,还有汤。

  尤其是紫菜蛋花汤,肯定相当有滋味儿,它一般靠着小米粥的盆,往往它先没。今天让干丽清喝上了,她很快喝完了一碗,又去盛,还冲我一笑,说,“‘汤、糖、躺、烫’,这蛋花汤很烫。”

  干丽清一边咝喽咝喽着喝汤,一边对我说,“干白,你知道四号楼住着什么人吗?”

  我说,我记着是个老者。

  干丽清说,是个诗人。

  “你怎么知道?”我问。

  干丽清说,“我刚才和小泊从那里走过,听老先生在吟诵,‘怕宇宙爆炸/怕太阳系崩塌/怕地球爆裂/怕月球被陨石击碎/怕世界范围的地震/怕不管不顾的海啸/怕核武器失控/怕恐怖袭击/怕股市崩盘/怕石油涨价/怕厄尔尼诺/怕拉尼娜/怕防火墙挡不住黑客/怕客户验货不合格/怕债主的敲门/怕工人无由地罢工/怕血压只升不降/怕心脏咝咝阵痛/怕耳鸣不止/怕半个身子发麻/怕禽流感传染给我/也怕我的流感传染给禽……”

  “这是诗?”我无法理解。

  干丽清说,“是诗,还是一首很好的诗呢。”

  “……诗名叫什么?”

  “诗名?我没上前去问,我只和小泊在一树丛后面……”

  “叫减肥药。”我这么说,干丽清很不解,她问我怎么命名为“减肥药”呢?

  我说,“吟诵完这首诗,那汤就凉了。热汤烫,增肥,晾凉了,不减肥吗?”

  干丽清吃吃笑,“什么哪!”

  我说,“你以前记忆就这么好吗?怎么听一遍就能记住?”

  “嗨!你小看我了,我参加过咱们省的‘最强大脑’竞赛,拿过季军!再说了,你不觉得这首诗很有规律吗?”

  “这叫诗吗?”我真是奇了怪了。

  干丽清很认真地说,“叫诗。现代诗都这么写,诗眼在后两句‘怕禽流感传染给我/也怕我的流感传染给禽。’”

  “说说看。”这时,身后有人接上话。我们回头看,正是四号楼的那个老者,他端着餐盘,不知什么时候立在我们身后,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可能从干丽清吟诵他的第一句诗,他就听到,走过来了。

  我和干丽清,连小泊都站了起来,诗人腾出一只手,往下压了压,示意我们坐下。看我们不肯坐,他就坐到我们桌旁,一边说,“坐坐。”

  我们便陆续地坐了下来。他说,“我写诗这么多年,很少有人这么快就能背诵我的诗,而且仅仅听一遍,真叫‘最强大脑’。更难能可贵的是,知道我这首诗的诗眼在哪里,那么你说说看,我这诗的诗眼是什么呢?”

  干丽清有些羞赧,我鼓励她,“说嘛,说对了,诗人有奖,是吧?”

  诗人说,“有,最高奖!”

  干丽清的脸越发红了。她鼓起勇气,甚至清一下嗓子,“这首诗,别看是一个‘怕’字当头,但不是怯,而是关怀。从大的宇宙到单个一人,无不充斥一种慈悲。后两句,把这一慈悲展现得淋漓尽致:‘怕禽流感传染给我/也怕我的流感传染给禽’,尽情地抒发了忧天悯人的情怀,宣泄震撼天庭的幽愤!”

  诗人一下一下地鼓起掌来,我也跟着一下下地拍。小泊加快了频率,同桌的另外两人更是激动起来。

  诗人侧过身子,向干丽清张开怀抱,“来吧,请接受诗人的最高奖励。”

  干丽清好象早就知道诗人的“最高奖”似的,她闭上眼睛,投入诗人的怀抱。诗人抱住她,吻她的额头。我们又以掌声相助。^_^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