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 放灯
作者:神道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送我们的四辆车,又回去一趟,拉来客户,他们也都扎的灯,呼呼啦啦,热热闹闹来玩就是了。

  白玉宇、洪丽娟、老诗人汤武、三号楼住的那一家子、二号楼住的两个男同、七号楼住的外团,以及在大堂二楼住的散客,也来了几个。

  送来这些人之后,就再没人了,总共加起来有将近三十人。规模也不小啊。驺玉才拿了一个花灯,我溜一眼花灯底盘贴的那个纸条,写着“张淑云”三个字。

  我想起来了,这个张淑云就是麻金龙闪烁其词跟我学的,在我们三号岗的三楼,大头朝下折下去的那个服务员。

  吴巧巧是否跟着去了,从麻金龙叙述的情形看,当时应该有吴巧巧。那么,就不是张淑云失足落下去的,而是被吴巧巧推下去的。

  对张淑云下毒手的原因,可能就是起于驺玉才,是陈薇艳还是谁跟我说过一回,是吴巧巧和驺玉才先处上,张淑云插进去的,还是相反,那就不知道了,反正,吴巧巧非常恨张淑云。

  驺玉才对张淑云却是另一种态度,希望她今夜抱着花灯托生去。吴巧巧不知道驺玉才给张淑云扎花灯吗?一般是知道。驺玉才摆出什么说辞使吴巧巧没有把张淑云那盏花灯踹碎了呢?

  驺玉才无外乎说,让她托生去吧,省得她再来缠我。吴巧巧听了这话,才没动脚。她也怕张淑云来缠自己。

  大家吵吵闹闹,甚至欢欢笑笑的,这与放灯的气氛十分不符,我就大声地喊着,“大家静一静!”

  人们听到有人大声喊话,一下子静下来。他们等着我继续说下去,严格说,他们在等着一个仪式的开始,一个仪式的开场白。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我,我这时不说点什么,太不象了,于是我手抚胸口,大声喊着,“马呢呢mendashengshuohonghong!”

  小泊会呀,我喊完,她也手捂着胸口跟着喊shengshuohonghong!

  她重复第二遍的时候,就有小服务员跟她一起“shengshuohonghong!”第三遍的时候,几乎来参加放灯的所有人,一起诵道:shengshuohonghong!

  我说我这一生都离不开小泊,其中就有这方面的原因,随时随地的,她都能响应,捧起我!陈薇艳不行,虽然第三遍时,她也手捂着胸口跟着大家一起诵唱。

  问题是,乌总也跟着诵唱,驺玉才,连白玉宇、洪丽娟以及那些客人,包括七号楼的外团,无一不是手抚胸口,诵唱着。

  ——这就非常象个仪式了。

  我们是手抚在胸口处,区别于美国人那样,手捂在心脏上。我们的文化,宗教认为,我们的心,居于人的正中心,我们管那里叫心口窝,我们是扪心诵唱的。

  至于shengshuohonghong是什么,你随便想它是什么就是什么,那是基于我们文化和宗教的一种诵唱,只有文化和宗教本身可以解释它们。

  我在小泊领诵第三遍的时候,把抚心口的手,向右侧平行移去,手掌仍旧展开,大声诵唱:mennihonghong!

  小泊又接过去,如我一样,也展开右臂和手掌,大声诵唱mennihonghong!

  大家也学我的手势,学我的诵唱,而且,在小泊的带领下,连续诵唱三次。我弯下腰去,身子有些遮挡着徐徐来风,用打火机把我们跟前儿的五盏花灯点燃了。

  我和小泊各拿起一盏花灯,口诵mennihonghong,把花灯静静地放入湖水之中。其它人纷纷效法我和小泊,把各自的花灯点亮,放到湖面上。

  陈薇艳自始至终拿着给我爸扎的那盏花灯,她把那花灯放到湖面上的时候,没有诵唱,而是说,“干哥,你走好……”她的声音很小,但她在我身旁,又发自心底,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是五盏灯,我爸那盏灯,陈薇艳专守,另外四盏我和小泊放一次,还得再放一次。四盏灯都放到湖面上,有几句歌冲口而出,我喝道:我们缅怀你们,缅怀你们作为身影的迹象,缅怀你们的一颦一笑,今次我们送你,一路走好……

  大家跟着唱“一路走好。”奇怪的是,这首歌没经过排练,却以几个声部,迭唱出去,在山脚水域之界,显得那么的空旷、幽雅,仿佛来自天外。

  以后谁要把这部改成电影或电视连续剧,这里是个重彩,为此配乐的,要找不准基调,请联系我干白,因为,至今那首天籁之乐还萦绕在我的心底,张口那乐曲就冲喉而出。

  在一路走好的歌声下,阴魂一个个莺莺而至,我看到岚岚和缕缕,手拉着手从我身边嘻笑着飘然而去,她们俩掠过各自的花灯,弄得烛光呼嘹呼嘹儿的。

  我以为她们就抱住各自的花灯呢,谁想到她们又飘了起来,溶进了深邃的闪烁着月色的夜空里。

  林丽茹也来了,她分明过来拥了我一下,表示感激之情,就浸入水中,用双手托起一盏灯,顺流而下。她的动作很轻柔,但她带去阴风,不免使烛光呼嘹呼嘹地闪动。

  我知道,那是给她扎的花灯。有了年纪的人和孩子不一样,她们思维成熟,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不象岚岚和缕缕,一门心思的就想到玩儿,你玩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女孩儿们!

  李艳花来了,她用手撩了我一下,就飘向临近林丽茹身旁的一盏花灯旁,我以为她看到给她扎的花灯,会象林丽茹一样捧着花灯顺流而下呢,可是,她象燕子撩水样地蘸一下花灯,又腾空而起,我制止她,“哎!”

  可她不听我的,而是如岚岚、缕缕一样,飘向月夜空中。我叹息她这个孩子性儿,还一心想着玩儿呢!

  “你看到岚岚了吗?”突然有人问我。我惊回头,一看是乌总。

  我说我看到了,她和缕缕在一起!

  “那你看到她妈妈了吗?”

  “她妈妈?她妈妈……”我反复叨念着。

  乌总又问,“你不是见过岚岚的妈妈吗?”

  我当然见过,可是,乌总提岚岚的妈妈干什么呢?

  我想说我见到了,但乌总一提岚岚的妈,我显得很惊异。我回忆我的表情,不象已见到岚岚妈的样子,莫不如实话实说,还给他一个诚实的印象,于是,我摇了摇头,“没见到。”

  “咋回事儿?”乌总问。

  咋回事儿?早让我的神刀捅得找蒿子杆去了。她的阴魂还能出现?但我不能对乌总这么说,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他怎么关心起岚岚的妈来了?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人的年岁一大,留下的身后事就多,死后都得走访一遍,未访完,她是不会托生的。我爸不也没来吗?”

  乌总点点头。他象知道我爸的事,他怎么知道的?谁也没当他讲啊!我这时不知怎么想到岚岚妈也姓吴,叫吴玉丽!

  对,岚岚妈叫吴玉丽,她弟弟叫吴立汉。乌总给她扎个灯!为什么?他们是什么关系?吴强的父亲,吴立汉是岚岚的老舅,他和乌总关系非同一般,这就非常可能认识岚岚妈吴玉丽。可是,认识是一回事,给扎花灯,让她抱着花灯顺风顺水去托生,这个举动又是另一回事儿,那得是很亲情很密切的关系。乌总和岚岚妈是什么关系?

  “旧情”有一腿?能吗?吴玉丽当颜律己说我爸秀,她也不“哑”,和乌总还有勾.连?否则非亲非故,只有那种关系才能给扎这个花灯。

  别看扎个花灯花不了多少钱,可是要费不多少功夫呢,重要的是那是一份心思啊,它寄托着生者对逝者的哀思和良好的期盼,一般关系的人,想都想不到,更不用说给做了。

  我注意力一下子转到乌总一堆人上边来,虽然面朝我们这一堆。更何况,乌总他们这一堆人就挨着我们,乌总就在我身边。

  乌总指挥着吴巧巧和吴盛,“先放你弟弟的。”

  吴巧巧和吴盛打着打火机,点着一只花灯的蜡烛,把那只花灯徐徐地放入湖水中。花灯飘不多远,吴强的阴魂就飘来了,那雄武魁壮的小伙子,阴魂却是那么的飘逸,他过去抱起他的那盏花灯的时候,兴起一股阴风,把蜡烛刮得呼嘹呼嘹儿的。

  我用肘拐了一下.身边的乌总,向那花灯呶了呶嘴,一边说,“吴强去了……”

  乌总冲着花灯说,“强子,走吧,谁都得走这一遭啊……”

  听上去,好象挺无奈的,又是挺亲情的,不是父亲,也是叔叔大伯的口气。我呼啦一下子想到,按老奶的说法,人死后,男人最少要盘桓九天,女人最少要盘桓七天才能了却尘世情缘,安心去托生的。吴强这才几天,他就急着托生去了?

  怨不得人们骂那些做出危险动作的人是“急着托生”呢,真是如此,阴间也有个案,也不都是一成不变的。^_^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