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大权臣 第六十五章 北府的基础
作者:深海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旅途是漫长而无趣的。

  薛正纲、刘轨一行人加起来接近五千,浩浩荡荡,沿途所过有刘轨这个合法军官,一律通行无阻。

  两人同坐一车,畅聊风土人情。

  薛正纲前世几乎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了,东学西凑仍是百博不精,即典型的“学而无术”;而这一世人的原主人,薛正纲回顾了他二十年的人生历程,发现此君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只知道吃喝嫖赌,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什么派得上用场的知识。

  借用美国缔造者之一富兰克林的名言:“学而无术者比不学无术者更加愚蠢。”

  如果上述名言为真理,那么便可得出一个结论:前世读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以及大学四年,总计十六年的学习履历和四年社会工作经验的人,竟然还不如平日里只知道喝酒、赌博、嫖娼、闲逛的二世祖。

  这让薛正纲的内心受到十万点暴击,险些一蹶不振,精神都有点蔫了。

  当然,薛正纲并不认为自己真的会输给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二世祖。两世为人的经验没有让他拥有丰富的储备,却告诉了他一个真理,那便是向身边的人学习,武装自己的大脑。

  薛正纲面对刘轨的时候,就产生虚心学习的感觉。刘轨很早便被推举为流民帅,又比他早一步走进北府的高层,对应付和处理大事的本领,不可谓不高。

  刘轨放下车帘,士兵端进来饭食和茶水之后就悄然地退了出去。

  “正纲,据我从钱县令那儿得来的数目,你共有近千的战士,以及总数人口在四千余名的流民,对吧?”

  刘轨轻轻地喝了一口水,漫不经心地道。

  “准确的说,是四千四百二十六人。”

  薛正纲答道。

  刘轨笑了一声:“近千的战力,三千多丁口的劳动力,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力量。士谔是招安的盗贼首领,理应有所优待,嗯,应该可以当上参军吧。”

  “那岂不是跟刘大哥一样了?”薛正纲面露喜色道。

  刘轨认真地点头道:“不错,我们的职位是相同的,但是所掌的兵马数量不同,当初我投军时,拥有三千人马,编入北府兵后,是六个幢的兵力。”

  薛正纲深知北府兵均是流民帅东拼西凑的八万步兵,流民各自率领兵马来投,虽然名义上成为国家的军队,吃的是皇粮,天底下最结实的饭碗。可是背地里,流民帅仍是对自己的兵拥有掌控力,说白了,士卒是流民帅带过来的,倘若朝廷靠一碗饭就把流民帅拥有的资源吸得一干二净了,那是绝对会引发暴动的。当年的苏峻率数千家流民南下,成为效忠东晋的将军,便是因为廋亮的打压和贬斥,怀疑朝廷要害死他,这才联合祖约,酿成一场空前绝后的内战。

  薛正纲眨了眨眼睛,试探地道:“佩服,佩服。刘大哥能够领导三千兵马,那加上流民的家庭人员,人口总数不在万人之下。小弟管这一千战兵已是力不从心,不如大哥这般统御有方呀。”

  “呵呵,打官腔,老弟这点可不要在大哥面前卖弄了。”刘轨虽是一介武夫,倒也是官场上的“太极”高手,推来推去的本领比他高多了。

  薛正纲不以为忤,说道:“这个,小弟就听不懂了,愿闻其详。”

  刘轨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道:“刘大哥有一句话要送给你,管好自己的兵。你有一千条枪,那就握紧了一千条枪。”

  薛正纲下意识地点头。

  刘轨微微向前倾,贴着他的耳畔说道:“你要记住,北府兵固然招募有才能的流民帅作为将领,可是招募的第一初衷,不是看中您薛老弟的本事,而是你手底下的兵。否则你怎会在没有人考核的情况下,直接破格录用为参军呢?”

  薛正纲暗自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含笑道:“有刘大哥这一番话,小弟这颗心便可放到肚子里了。只不知刘大哥是探我的口风呢,还是坦诚相待?小弟不敢大意。”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们是同一条战线上的,自然走在一块的荣辱与共。我既肯说此话,难道还有假不成?”刘轨露出精明之色,将右手伸了过来。

  薛正纲心想这便是所谓的“结党”了,也伸出右手,跟他紧紧握在一起,阴测测道:“刘大哥所言甚是,咱们同样都是流民帅,又同朝为官,将来要并肩作战的。刘大哥胸有成竹,若没有绝对的把握,想必也不敢当众宣之于口,大哥有什么好的点子,可要教教我。”

  刘轨大笑:“你很机灵。”随即又压着嗓子,说道:“那也没什么,兄弟手底下有三千丁口,到了京口之后,正是用来让你养兵的条件,记得一到京口,便大力开荒,赚取足够的资本,士兵一边吃着皇粮,一边又能从你的手里得到些许军饷,恩威并施,这些士兵便只认将军不认朝廷了。虽然明面上不可随意调动兵马,但是实际掌控都在你的手里,又有谁能打你的主意?起码也得掂量两下。”

  薛正纲亦是喜上眉梢,对刘轨好感渐增,说道:“头一回上任,能遇到像刘大哥这般的好兄弟,可真是十分地幸运了,日后我必以刘大哥马首是瞻。”

  刘轨笑道:“老弟不要慌张,其实北府兵的将领,都心知肚明这种事情的,咱们同乘一条船,自该共患难,联合在一起。自西朝以来,那些望族名门何尝不是联合着排挤寒人庶族,任由他们轮流接替显位,把地位、权势、金钱都控制在自己手里,最终富甲一方呢?”

  薛正纲感同身受,门第之阻隔便如千重山万层浪般,壁垒厚重之极,什么吃不同食、坐不同席,甚至不能互相通婚,垄断了整个社会的大部分资源,寒人的命运前途基本是黯淡无光的,一点上升空间也没有。虽说上述这些都不是法律规定,但由于另类的时代背景因素,这些一开始制定的制度偏向了士族,从百年的积累到今日蔚然成风。把用人的选取条件牢牢的扎根在血统、家族背景上面,而且相信这一点的,还不是士族而已,就连寒人也大多自卑地相信了这种观点,因为当风气历经百年,深入人心的东西和潜移默化的思想,要想重新扭转过来千难万难。

  薛正纲道:“刘大哥,咱们是碰上好时代了。自百年来何以资源尽在士族手里?那是因为它们自身强大且用不着我们,故而能把寒人打成一盘散沙。现在不一样了,北方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没有北府兵是难以抗衡的,没有人敢遣散这支军队。同样地,哪个人掌控了北府军权,哪一个便能左右当今的国家大势。”

  刘轨眼前一亮,爆出一抹奇异的神采,下意识地站了起来,鼓掌道:“不错,老弟这见识在我之上。俗话说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造时势,我们寒人被打压了近百年,也是时候浮出水面呼吸几口气了,似苏峻、郗监、陶侃之辈,将来会如井喷般涌现,决不是一两个机缘巧合的。”

  薛正纲心想那是肯定的,自古以来什么时候不是枪杆子说了算?在这个积重难返的时代,豪门望族的势力大到皇权都难以抑制,可这又如何,只要枪杆子一日在手,软的不行便来硬的,魏晋的贵族政治,不就是以暴力革命的方式将它打入十八层地狱,从此不再出现吗?

  “为我们干一杯吧,刘大哥军务在身不可饮酒,那便以茶代酒,先喝一杯。等没事的时候,咱们再喝上三大碗。”薛正纲举起冒气的热茶,和刘轨碰了碰杯。两人一饮而尽,大笑声飘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