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墨的淡然,云泷的沉默,还有在场其他人的缄默如深,一众商人在这样异样的氛围中,终于是坐立不安,面面相觑。
“世子,您召我们前来,却又这样将我等晾在这里,是不是我等有做错的地方,还请世子明示。”
有人按耐不住出声了,在容墨的气势逼压下,他们只觉周围气压寒冷,可是额上手心乃至全身却不停的开始冒汗,心虚与害怕交杂,让他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感觉,真是比任何严酷的刑罚都来的叫人恐惧。
容墨依旧不做声,比耐性,真是任何人都比不过他,俊朗的容颜淡然之中透出一丝胸有成竹。
云泷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好吧,高高在上的容墨不屑于跟他们说话,那么她来吧。
“诸位不必着急,这些菜可是灾民们天天吃的东西,平日不易尝到,大家多吃些,而且,现在特殊时期,大家不要浪费,否则,本县主就要哪你们得粮食来赔偿灾民了。”
众商人错愕得看着云泷,深深抹了一把汗,他们原本还觉得这位总是浅笑盈盈的县主是个好说话的主,但如今来看,这分明就是一只笑面虎嘛,她于容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分明就是来抢粮的。
但是,他们不得不吃下这些糠咽菜,咬着牙吃下,因为,要是剩下一点点,他们毫不怀疑这位笑嘻嘻的县主会以此为由剥夺他们的粮食,忍,必须得忍。
就在大家苦着脸吃下那些糠咽菜时,容墨突然开口。
“这些菜肴可谓是难能可贵,大家慢点吃,别狼吞虎咽的,看看人家,吃的多从容。”
正在埋头拼命扒拉糠咽菜的众位商人,听到容墨的话,再一次惊愕的抬起了头,再一看时,只见洞开的窗户下,另一间房内,赫然出现了他们无比熟悉的身影。
“世子,您为何抓我们的家人前来?”
一个商人站了起来,神情有些许愤慨,任凭是谁,看到自己家中的老幼妇孺被人抓起来威胁,都会愤怒。
容墨随意瞟了一眼那人,眼神似笑非笑,反问的语气依旧如他人一般淡漠。
“本世子下请帖的时候可是特意说明请全家,分席而坐,何来抓一说?”
众人这才纷纷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请帖,只见请帖上分明写着的是请他们自行来酒楼参加宴会,而他们的家人则在家中等候即可,容墨便是钻了这样一个空子。
让这些人误以为他请的只是商人,在商人到来后又派人去接他们的家人坐在隔壁,这的确是请而非抓。
诸位商人看着自己家里,上至七老八十岁的颤巍巍的老者,下至还被抱在手里的奶娃娃,此时,都与他们一样,正就着碗里的糠咽菜艰难下咽。
云泷看到这一幕,也是一惊,原来,容墨方才那样笃定的神情……是因为这些人。
可是,当她听着那些小娃娃的哭闹声还有那老者就着糠咽菜边吃边流泪的画面时,心还是狠狠一颤。
眸光异样的看向容墨,她一直以为,容墨虽然性情冷清,可做事向来是光明磊落,可如今,看着这些老人和小孩的可怜模样,云泷甚至觉得,容墨或许并非如她想像中那般坦荡。
失望?无奈?叹息?容墨看着云泷骤变的神情,心内一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内消逝一般,却又抓不住。
只是,这种疼痛的情绪,只持续了极少的时间,容墨凝眉,看着众商人,吩咐侍卫道。
“打开门窗,让他们看看,下面的那些灾民们是如何求生的。”
柳月楼之所以能成为珉州最大的酒楼,一个在于它独特的地理位置,站在这里,能看到全城景象,而另外一个,则在于柳月楼老板的乐善好施,经常接济穷人而获得今日这良好口碑。
这也是容墨今日选择在柳月楼设宴的理由,他现在就要让这些精明的粮商们看看,这些灾民是如何艰难生存下去的。
众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下面那些人,只见他们一个个蜷缩在角落手中的碗破破烂烂,就着那一碗糠咽菜,一碗清粥,毫不扭捏的吃着。
于他们来说饿了好几个月后,他们对食物已经无所求,糠咽菜于他们,比之那些树皮干草,简直就可以说是美味了。
还有甚者为了让自家妻儿老小吃得饱饱,竟是忍着饥寒将半碗粥分出一半,既温情又悲情。
云泷的眼眶有些湿润,这些人还算是好的,至少还有一口吃的,可一路走来,她看到更多的是,老百姓活活干死,饿死。
“你们平日锦衣玉食,偶然吃这一顿糠咽菜便难以下咽,可楼下那些百姓,这灾荒的几个月时间里,他们日夜以糠咽菜或者是树皮,或者是土草为食,哪怕现在只是给他们一口饭,他们都要感激涕零,人无贵贱,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可你们倒好,在灾荒之前囤积粮食,踏着别人的苦难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你们的良心可安?”
云泷说到动情处,眼泪沾湿了洁白的面纱,随着她略微颤抖的话语,有些人,已然红了眼眶,再低头看向自己手上的糠咽菜时,脸色却是羞愧的红了。
但是,以利益为重的商人们,如何能轻易动容,他们只是冷眼瞧着楼下那些困苦的人们,表情之中,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得意。
他们是商人,不踩着别人的苦难求财他们怎么赚钱,怎么让自己过上富裕好生活,妇人之仁。
“爹爹,咱们家还有些粮食,你去分给他们好不好?”
人之本性,善也。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奶声奶气的扯着自己爹爹的袖子,说出的话语却让在场的大人面上一红,连一个小娃娃都尚且不忍心别人受如此苦难,可那些粮商们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云泷冷眼看着幸灾乐祸的粮商们,眼中划过一丝冷意,这些人简直就是无可救药,她方才就不应该同情他们。
容墨吩咐侍卫关上窗户,等了一会儿,才发现在场的除了一些老者与小娃外,其他人均是一幅无俗谓的样子,既然如此,就不能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