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凌微霜犹豫，丁老太笑：“现在知道怕了？”

　　晕过去是挺麻烦的，完全失去知觉的感觉让凌微霜强烈不安。但现在她并不是在怕这个。

　　四年来，没有人跟她提过母亲，她以为自己已经愈合了。今天，她却很想，很想，知道更多关于母亲的事。

　　凌微霜抬眼看了看丁老太，又想起江壹在场，还是算了。

　　“卜卦的蓍草是强力灵器，而你身体里有大心魔，它才排斥你。现在它接受传承已经认新主了，不会再侵袭你。”丁老太解释着。

　　凌微霜拿起袋子，意外的轻，手指摩挲了一下上面的绣花，背面则绣着一阳二阴爻的震卦，代表雷电。

　　“走吧走吧，我们出去，镇室太闷了。”

　　“本来想等你心魔化去再给你，但现在你也需要法器防身。”丁老太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叨叨，“要切记，心魔发作的时候，不能催动它们，会伤到你自己。”

　　锁好镇室，又关好一层的房间，三人往孤鸿阁外走去。

　　“震蓍在凌梅手里，就是卜卦灵器，但它其实可以做退敌法器。就像小江催动树叶一样。”

　　“傀儡术？”凌微霜转头问江壹，刚问完，忽然想起两人刚才似乎，好像，貌似还有点矛盾来着……

　　“驱灵术。”江壹回复了，语调一如往常。反而显得她太过计较。

　　“蓍草是有灵的，不是死物，傀儡术驱不动它的。”丁老太一巴掌拍得凌微霜踉跄了几步，差点扑下孤鸿阁前的台阶去，“一看你就没学好，小江有空教一下她。”

　　然后老太就催他二人去上课了，自己站在楼前，看着他们走远。

　　江壹没事儿就不说话，凌微霜现在也没心情逗他，二人就这么沉默地走在青砖铺就的主路上。

　　凌微霜忽然感觉这样也挺好的，不用一直说话逗趣，反正江壹不会搭腔。

　　甚至什么都不用想，呼吸着这山里疏朗的静谧就好了。

　　何况在镇室的时候，还朝他威胁地眯眼，不知道江壹这种情绪不上脸的人，是不是真不在意。

　　是不是该道个歉？毕竟人家也是好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什么道歉经验，她觉得有点尴尬。

　　暗自叹了口气，凌微霜又抬头看了看星空。

　　那些本该在身边的，却遥不可及；那些缥缈邃远的，却常在头顶，一抬眼就在那里。

　　江壹也看了眼星空，思绪散了出去。

　　今天的麻雀精有点乖顺，却也露出了爪子，虽然没什么威力。十分抗拒别人过问她的家事。

　　现在是难得的安静，连脚步都是轻的。应是看到母亲遗物，心情沉下去了。

　　“你家地址？”江壹忽然开口问。

　　“啊？”凌微霜一时没反应过来。说好的不用说话呢？

　　“周日七点我去接你。卜卦。”

　　“哦哦哦……”

　　凌微霜本想说“你把地址给我，我自己去”，想想人家大师可能不是随便见的，介绍人不能少。摸出手机乖乖把自己家地址发给了江壹。

　　继续走着，直到教学区，二人都没再说话，各自走向不同的教室。

　　·

　　下课了，周五人多，学生们一窝蜂往外涌。凌微霜跟林倩倩一块儿随着人流往外走。

　　林倩倩忽然伸手过来，凌微霜不解，却见她从自己头发上摘了一条红线下来，也不知道哪里粘来的。她们也没在意，随手扔了。

　　台阶下一半儿的时候碰上了李庞，正站着往陈青立怀里掏着什么。

　　大家都要下山呢，李庞那体格，又跟陈青立并列站路中间，这不挡道么。

　　“注意点儿影响！”凌微霜经过的时候一巴掌拍在李庞背上。

　　李庞原地蹦了蹦才发现是她：“欸欸欸，霜姐也来两颗儿！”

　　凌微霜凑过去一看，只见陈青立怀里抱着一袋大红包装的糖。刚才也见不少人手里有这样的礼袋。

　　“村长的糖？”凌微霜也不客气，伸手抓了一把。

　　之前就听传闻，说二一班班长陈崔跟同班一个姑娘好事近了，没想到现在糖都发了。效率啊。

　　“欸——给我留点儿，我还要下山哄妹子的！”陈青立赶紧躲，跑下阶梯。

　　“哄妹子？好吧，就算我是汉子，倩倩是汉子吗？”凌微霜一脸质问，转手塞糖给林倩倩。

　　“你俩是姑奶奶，活祖宗！”

　　凌微霜满意了，手里抛着一颗糖，一低头，看见了几节台阶下走着的江壹。

　　周边两米内清清冷冷没有旁人近前。‘啧，江小哥哥咋这么孤僻呢。’小甜甜吐槽一句。

　　不知是不是手贱，她扬手将糖丢向江壹，正打在他左肩上、向前跳去。

　　江壹偏了下头接住了，见是糖，回头看了一眼。

　　凌微霜快两步蹦下来，跟他并排，但目光看着别处：“内啥，镇室的时候……抱歉。还有，谢……”

　　“二班长！”背后一声吼，山道上一溜的同学都吓住了，纷纷转头往回看。

　　凌微霜也吓了一跳，以为咋着了，就听陈崔的声音又继续吼道，“周日老地方我喜酒，可要来啊！”

　　“一定来！”凌微霜转回身站定了，深吸一口气喊回去，“可别自己先喝趴了！”连人都看不清在哪，总之喊回去总会听到的。

　　喊完才觉得，丢脸丢大发了，真是智商被村长带山沟沟里了。赶紧转身继续走。

　　“……”江壹看着她，“夜校传统？”可能是想表示之前的事他并不在意，江壹难得开了个玩笑。

　　“啊，”凌微霜反应了一下，笑了，“是啊。”

　　“我还以为寻仇呢！”陈青立几人转眼已经走到前边儿去了，回头一脸的受不了，“喊得这么苦大仇深的，打个电话不成吗？”

　　林倩倩也笑着直摇头。

　　“这不是没留号码么，通讯只能靠吼，还能锻炼肺活量。”凌微霜硬是给贫出了理。

　　“不就山下大排档嘛，”李庞嘴里含糊着不知几颗糖，口齿不清的，问，“咋不今天喝？今儿个人多齐啊。”

　　“今天发糖就发得村长一脑门汗，”陈青立回他，“再说了，现在都几点了，喝到凌晨都没车了，你挨个给背回去啊？”

　　“走了。”说罢，凌微霜冲江壹摆了摆手，快步下去搭住了林倩倩的肩膀。

　　“闺女，追你那个小男生呢，最近怎么没看见他？”

　　“加班加到这个点儿是要成仙吗？他老板电话多少报过来……”

　　“姑奶奶你可别玩倩倩了……”

　　一行人笑闹着下山。路灯的光影里，凌微霜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江壹忽然发觉，她似乎有着强大的复原能力，不论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转眼又能嘻嘻哈哈。

　　也许是深呼吸真的有强大的平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