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冽刚刚走出草屋,便和一女子撞在了一起。
那女子发出了一声轻呼,声音娇柔妩媚,与这西狄女子的粗犷大气完全不同。
萧玄冽抬起头,见眼前的女子带着一张藕荷色的面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那眼睛却有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你是……”萧玄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竟比身上的伤口还疼。
“你醒了?”女子福了福身,说道:“小女岑若贞见过大人。”
“你姓岑?”
一种强烈的愿望迫使萧玄冽伸手想去摘掉她的面纱,可她却后退了一步,慌张地说道:“有高僧曾说过,小女面目不祥,见到的人都会遭厄运的,小女也是因此才自幼戴着面纱,大人还是不要看了吧。”
萧玄冽收回手,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我真是糊涂了,竟想到了她。”
说完,他朝若贞一拱手,说道:“多谢小姐屈尊照顾我数日,等我回京后,会送金银来酬谢,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逗留了。”
萧玄冽抬腿要走,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那男子的骂声:“你这丧门星,我就说吧,你长得如此倒霉,谁都不会娶你的,就算你从河边捡回来一个野男人救了人家的命,人家也不愿娶你,你还是滚出去吧,这个家没有你的饭吃!”
随后,那男子更是怒不可遏地冲出来,一把抓住了若贞的长发,恶狠狠地将她推倒在地。
“哥哥,饶命……若贞以后会更勤快的干活,绝对不会吃白饭的,这位大人治病花的钱,若贞会还上的……”若贞虚弱地瘫在地上,整个身子缩成一团。
“我一日打你三次,今日只打了一次,还远远不够,谁让你生来就是丧门星!”男子说着,朝着若贞便挥来一拳。
萧玄冽停住脚步,折了回来,一把将若贞扶起,对那男子说道:“你是她兄长,又为何要这样对她?你还有人性吗?”
“她自幼就被高僧认定是不祥之人,家中父母都因为她丧命,我只是打她,还没杀了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既然不肯带她走,就少管闲事。”男子说完,狠狠推了萧玄冽一把,从他的身边抢过若贞,上去便是一记狠辣的耳光。
“住手!”萧玄冽受伤太重,无力和那男子硬拼,只得虚弱地说道:“她,我会带走,钱,也会给你,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冲我来!”
“你要是真的肯带走她,便算是报了我的恩,赶紧带着这丧门星滚蛋吧!”
萧玄冽还想与那男子理论,却被若贞拉住了衣袖。
“大人,哥哥凶悍,你受了伤,打不过他的,求大人带我走吧……”
萧玄冽点了点头,便拉着若贞走出了院子,身后隐约传来了一阵笑声,他却无暇去想那笑声中的含义。
许无涯眼见着萧玄冽带走了余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正如余烟所说,单单是救命之恩,还不足以让萧玄冽带她走,所以,这一出苦肉计必不可少。
余烟身为江南第一名妓,阅男无数,自然最了解男人的心思——一个女子一旦激发了男人的保护欲,便会很快成为他的心头所爱,更何况,她还拥有一张萧玄冽此生无法忘记的脸。
余烟改了面貌,也改了名字,为了易长生,她权当自己死了,重生为一个有着岑灵溪面貌的女子,开始另一种人生。
余烟搀扶着萧玄冽走出谷底,只见远处大战的烽烟还在燃烧,战鼓声,狼嚎声此起彼伏。
“若贞猜测,大人身份尊贵,想必是在这战事中受伤的,大人是否要回到大营中去?”
萧玄冽驻足凝望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罢了,此时回去,恐怕我的位子已经被鸠占鹊巢,为今之计只有回京,等待时机整顿朝纲,至于你……我很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但我不想骗你,我已心有所属,你跟我回去,也不可能成为我的女人。”
余烟眼中掠过一抹焦虑,心道,这太子果然如传言一般,口硬心冷,不是个好控制的角色。
她眼波微动,计上心头,拔下头上唯一的一根簪子,递给了萧玄冽,说道:“若贞不想成为大人的负累,这是我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请大人雇上一辆马车,这就离开吧。”
“这……”萧玄冽心中感动,可他明白,感动不等于感情,他若是一时心软带上她,只会毁了她的一生。
“若贞的哥哥虽然生性残暴,可他毕竟是我的亲哥哥,我若是回去找他,他说什么也不会让我流落街头的,所以,大人放心去了便是……”
萧玄冽一向心冷,尤其是对女子,能够用金银酬谢的,就万万不会搭上感情,想着回京复位后派人送来重金,或者干脆将这女子封一个公主的位份便是了。
“如此,便谢过姑娘。”萧玄冽正要转身,一阵风忽然吹过,掀起了余烟脸上的面纱。
那面纱本就轻薄,余烟顺势一拨,面纱便随风飞了出去,她的一张脸毫无遮挡地呈现在了萧玄冽的面前。
萧玄冽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滞,一瞬间天地失色,他一把抓住了余烟的肩膀,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大人,您弄疼我了。”余烟想要推开萧玄冽,却被他猛地拥入怀中。
萧玄冽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女子,生怕下一秒她就会化成灰烬,他的肩膀起伏着,一如内心的波澜,许久,他才用沙哑颤抖的声音唤出了一个名字:“溪儿,是你吗?”
“大人,我是若贞啊,我不是什么溪儿,我姓岑,叫岑若贞。”
萧玄冽的心再一次受到了冲击,紧紧抱着她,说道:“你就是我的灵溪,你回来了,太好了……”
两行热泪从萧玄冽的眼眶中徐徐滚落,砸在了余烟的肩膀上。
她的嘴角漫起一丝笑意,口中却仍是无辜地说道:“大人认错人了,请大人放尊重些,您既然不肯娶若贞,就不该这样轻薄我,就算我身份卑微,也是不能的……”
萧玄冽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脸,那张脸和记忆中的岑灵溪一模一样,只是长大了一些,灵溪死时,还只是一个青葱少女,而眼前的女子,更像是一朵盛放的鲜花,达到了最好的年龄,最佳的花期,只等一人采撷。
“跟我走,我带你回宫。”萧玄冽抓住了余烟的手,语气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