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恙……”六月拉了拉云无恙的衣袖,生怕她是受了什么刺激,从此呆傻了。
“相传虞舜南巡仓梧而死,其妃娥皇、女英二妃终日恸哭,泪尽滴血,血尽而死,她们的精灵与虞舜的精灵合二为一,变成了树。树叶,昼开夜合,相亲相爱……此花的本意本是言归于好,合家欢乐,但对我来说,却是言归于好,相看不厌之意。”
“为何有相看不厌之意?”
“夫妻之间最怕的就是厌倦,而相看不厌,不忘初心,是最弥足珍贵的情谊。”
云无恙说完这些,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这些话如今她也只能和六月说说,看萧玄冽的意思,已经要将她弃如敝履了。
她本就不是任何人的附庸,即便那个人是萧玄冽,也不可能成为她的主宰,所以,到底是谁抛弃了谁,在她的心中,尚无定论。
只是,就这么轻易放弃了萧玄冽,任凭一个来路不明、居心叵测的女人取代她的位置,她又怎么可能甘心?
“无恙,宜兰宫到了。”六月见云无恙还是发呆,便提醒道。
“六月,你还记得我那一身舞衣放在何处了吗?”
“舞衣?”
“粉绿相间的颜色,裙角坠着流苏的那一件。”
“当然记得,可是,你要这舞衣做什么?”
“若是我没有料错,再过六七日,这舞衣就该派上用场了,你且为我备着吧。”
……
五日后。
赫连柔从京外的一处驿站将许久未见的师父渊钵法师接了出来,带入了皇宫。
众人皆以为渊钵法师是个男人,却没想到是个面如桃花中年女子。
因为是女人,行走后宫就方便多了,赫连柔直接将她带到了东宫,叫太监去通知了萧玄冽,今夜便做法为岑若贞招魂。
渊钵法师见过岑若贞后,便让她去沐浴更衣,并吩咐宫女们备好了做法的器具和摆设,只等时辰一道,便要施法。
赫连柔虽然自幼就拜渊钵法师为师父,可除了御狼术外,什么都没学会,她也并不喜欢其他邪乎的法术,甚至不知道师父口中那些咒语到底是真是假。
“师父,您真的是天枢星的徒弟?可无影人为何说天枢星英年早逝,并未收徒?”赫连柔逮到一个空隙,终于问出了这个心底许久的问题。
“天枢星确实英年早逝,但你可知道,北斗七子各个都不是寻常凡人,他们是可以转世的,我的师父便是天枢星转世重生之人。”
“啊?真的假的,或许那人只是诓骗你的呢……”
“不可如此侮辱你的师祖!”
“哦……”
赫连柔想到了在鬼山之上遇到的黑袍老人,那人才是真真正正的神人,而且还恰巧是她的祖上赫连封。
至于师父的能耐,她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她现在并不希望渊钵法师能找不回来什么岑灵溪的魂魄,这样岑若贞就再也不会耀武扬威了。
快到子夜时,萧玄冽终于来了。
他瞥了一眼坐在院子正中间的岑若贞,眼眸深沉。
她的四周摆放着许多属于岑灵溪的东西,这些都是萧玄冽多年来辛苦搜集来的,据说这些沾着岑灵溪气息的东西能够帮助渊钵法师唤醒岑灵溪沉睡的灵魂。
很快,做法开始,渊钵法师口中念念有词,岑若贞的身体痛苦的着,随着那咒语越念越快,她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
终于,在渊钵法师停止了咒语的时刻,岑若贞昏了过去。
萧玄冽正要走过去看她的情况,却被渊钵法师组阻止了。
“皇上,等这位姑娘醒来,就可以知道她的灵魂到底回没回来了,现在她昏过去,完全是正常的。”渊钵法师不紧不慢地说道。
萧玄冽命人将岑若贞扶入殿内,自己也跟了进去,对袭春吩咐道:“今夜朕会亲自守在这里,任何人不得打扰。”
袭春遣退了众人,将东宫封了,自己亲自带着四个侍卫守住宫门。
寝殿之内,萧玄冽望着岑若贞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情忐忑。
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害怕眼前的女子醒来。
她如果真的是岑灵溪,他怕他会失望于她的精明和算计。
如果她不是,他又会挣扎在曾经的愧疚中,一辈子都无法解脱。
这个毫无征兆、突然出现的女子,击垮了他所有的镇定。
当清晨的阳光射入寝殿之时,岑若贞的身体终于动了。
“玄冽哥哥,是你吗?”余烟故意气若游丝,眼神迷离。
“是我……”萧玄冽并没有预想中的激动,眼神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你,我都想起来了,玄冽哥哥……”余烟尽量用柔弱的语气说着话。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心虚,并要伪装成另一个人并不容易,但长年混迹于烟花柳巷的经历让她很快就掩饰了自己的本心,轻轻抓住了萧玄冽的手,说道:“我回来了,玄冽哥哥,你开心吗?”
“你都想起了什么?”萧玄冽问出这个问题,便觉得有些不妥——这像是在怀疑眼前的女人似的,她如果真的是岑灵溪,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她?
“一切,我们之间的一切,从开始,到现在,我都记起来了。”余烟从床榻上起来,靠在了萧玄冽的肩膀上,柔声说道:“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你都想起来了,难道,你不恨我吗?”萧玄冽轻轻的推开了她,只觉得哪里不对。
他可是间接的帮助萧廉杀害了岑家一百二十口人,是侩子手的儿子,她应该对她恨之入骨才对,即便是想要原谅他,也不会这么平静这么迅速,连问都不问一句,难道,她都不需要他的一个解释吗?
“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我不想再去想了,你也别放在心上了,好不好?”余烟将身子紧紧地贴在萧玄冽的后背上,想要努力的用自己的温柔将这块硬石头捂热了。
萧玄冽猛地起身,犹疑地看了余烟片刻,才淡淡地说道:“你好好休息,朕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玄冽哥哥……”
“以后,在后宫之中,你还是叫朕为皇上吧。”
萧玄冽说完,大踏步地走出了寝殿,一路疾行到了东宫门口。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心口,让他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