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后。

　　距离除夕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按照惯例，宫中要放一批到了年纪的老宫女出宫，让她们能回家与久别的亲人过一个团圆年，而与此同时，一批新鲜的年轻宫女被擢选入宫，补上这些空缺的位置。

　　这一批的新宫女共有七十人，从东昌门的角门进来后，一路西行，到了新宫女学规矩的长勤殿。

　　她们要在这里进行一次分配，拔尖儿的会被送到皇上、皇后、太后以及宠妃的宫中，而次一些的会被送去伺候太妃、太嫔，最末等的则要去司衣局、浣衣局、司植局等地方做粗活。

　　长勤殿内，主管太监孙守德尖着嗓子点了一遍名字，然后将七十个宫女分成了七组，每组十个人，分配到十个大房间内，做完这一切时，已经是傍晚了。

　　孙守德哼着小曲慢慢地往自己的房间走着，忽然，暗处窜出来一个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何人如此大胆，想吓死本公公吗？”孙守德捂着心口喊道。

　　“奴婢可不是想吓死公公，奴婢是公公的送财仙子呀。”那突然出来的女子说道。

　　“送财？呵呵，你是想贿赂本公公吧？实话告诉你，给本公公送钱的人多了去了，谁都想去皇上身边做事，都以为凭借着自己的那点姿色能有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一般的数目本公公可绝对不会放在眼里，你要是懂事的，也该知道我的价码吧？”

　　“奴婢当然知道公公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所以不敢怠慢，这颗夜明珠先给公公做个喝茶钱。”

　　那女子递过来一只精致的盒子，孙守德半信半疑地打开，见里面果然是明晃晃的一颗大个夜明珠，足足有拳头那么大。

　　“这……这是给我喝茶的钱？”孙守德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是在做梦。

　　“是的，只是喝茶钱，我知道您在收集十二生肖金像，只差一只兔子就齐了，刚好，奴婢那里就有这只金兔子。”

　　“真的？你，你没骗我？”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孙守德这才打起精神，走到那女子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的面容，虽说不算是国色天香，倒也算是小家碧玉，可清纯的面容之中却隐藏着一种阴森森的气质，让他不敢多看。

　　“你……你给我那只金兔子之后，要什么回报？”孙守德实在经不住诱惑，决定妥协。

　　“我只求能去皇上身边伺候，做他的近身侍婢。”

　　“能进玄政殿简单，玄政殿的宫女有二十几人呢，你放心，我会帮你安排……”

　　“不，我要的不是进玄政殿，而是做皇上的四大侍女之一。”

　　“什么？你好大的口气！皇上四大侍女梅、兰、竹、菊全都好端端地伺候着，从无差错，怎么可能换人。”

　　“是了，若是一直没有差错，皇上必然是懒得换人的，可如果……其中有一人死了呢？”

　　“你……你是要让我去杀人？”

　　“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只问公公到底要不要那只金兔子，能凑齐十二生肖金像，可不是一般的体面。”

　　那女子清纯无害的脸上闪过一抹狡诈，她已经将眼前的孙守德研究的透透彻彻了，那只金兔子就是他的软肋，一定会让他就范。

　　孙守德犹豫了片刻，一咬牙一跺脚，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你一会儿趁着无人时，将你的名字写在纸条上扔进我的房间内，我自然会多多照拂你，记住，千万不可走漏了风声，否则我们都得死。”

　　“公公放心。”那女子应了一声，便如鬼魅一般消失了。

　　孙守德匆匆回了房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想着金兔子的事情。

　　一直到后半夜，门口才传来一点动静，他赶紧起身走了过去，捡起那扔进来的纸条，走到烛火下展开，见上面写着两个字：霓裳。

　　……

　　三日后，玄政殿。

　　萧玄冽坐在龙椅上，翻看着一本万年历，眼眸深沉。

　　马上就要到除夕了，宫中的年节氛围越来越浓，可他的心却完全不在年节上。

　　他在等一个消息，一个今日就该传来的消息，一个来自冷宫的消息。

　　按照太医推测，今日便是云无恙的产子之日，想到这件事，他便坐立不安，一颗心像是被悬在火上炙烤，煎熬的很。

　　“皇上，您要的雪顶含翠。”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传入了萧玄冽的耳畔，他素来警醒，又不喜欢变化，所以这声音一出口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略一侧目，见过来送茶的宫女并不是平日司茶的雾竹，眉头一簇，问道：“你是何人？雾竹呢？”

　　“回皇上的话，奴婢名叫霓裳，是刚刚选出来顶替雾竹姐姐的，她昨日不幸溺水而亡。”

　　“哦？”萧玄冽狐疑地挑了挑眉，说道：“你退下吧，朕不喜欢生面孔，以后还是让袭春来送茶。”

　　“是，奴婢遵旨。”霓裳脸色悻悻，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向外走去。

　　曾经她还是林玉藕时，一直以为自己能在这后宫中有一席之地，可经过了一次生死后，她已经认清楚了萧玄冽是什么人，他冷得就像一块冰，即便是曾经与他欢好过的女子，也会转瞬间被弃如敝履，不会留下一丝温情。

　　这一次，她终于又回到了萧玄冽的身边，面对这个男人，她几次都想杀了他，可又不断地提醒自己稍安勿躁，一定要让他尝尽人间至苦之后再凄凉死去，只有这样，她心头的怨恨才能消散。

　　霓裳走到门口时，门恰好被推开。

　　袭春拎着一个极重的木箱走了进来，对萧玄冽禀报道：“皇上，您要的书都找齐了，您今儿是要为云娘娘的孩子取名字吧？”

　　“嗯。”萧玄冽冷冷地应了一声，说道：“冷宫那边可有消息了？”

　　“没有，奴才刚才去看过了，什么动静都没有，或许是那太医算错了时间吧。”

　　萧玄冽点了点头，将那木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了几本诗集，漫无目的地翻看着。

　　“皇上，奴婢想到了一个名字，不知道皇上喜不喜欢。”站在门口许久的霓裳忽然开了口，语气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