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亮得早,东方已经渐渐泛起鱼肚白,现在去春熙宫只会打草惊蛇,云无恙压住了内心的冲动,反身朝着太医院而去。
玄政殿内。
萧玄冽睁着眼睛,目光空洞地望着床顶上的花纹,回想着刚才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还是来了,却不是为了自己,甚至对云墨也只是点到为止。
她是为了易长生而来,为了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男人而来。
他忍不住唤她留下,她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他等她回眸,想着她一旦转身,就紧紧将她搂在怀中,却没想到她木然地立着,最终选择了离开。
或许,她会以为他在说梦话吧,对他而言,刚才的一切又何尝不是一场梦呢?
……
第二日清晨,夜狸候在萧玄冽的寝殿门口,等他上早朝。
萧玄冽走出来时,面如土色,比前几日看起来更加沮丧。
“皇上,昨夜……”
“朕知道。”
夜狸本想禀报昨夜发现云无恙踪迹一事,却没想到萧玄冽早已知晓,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皇上您见到娘娘了?”
“见到了,却不如不见。”
萧玄冽走入前殿,文武百官已经候在那里了。
“那皇上之前吩咐说,臣一旦发现了娘娘踪迹,便特意提起春熙宫,是故意想让娘娘去?”
“她既然想要救他,就让她去救吧,何必让她在宫中熬得辛苦。”
“可是……”
“将春熙宫的侍卫撤去一半,免得她进去的时候太过艰难,若是受了伤,就更不好了。”
夜狸被萧玄冽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那春熙宫地下关押的可是朝廷重犯,一个可以搅动江湖风云的大人物,萧玄冽竟然要为劫囚之人提供方便。
可萧玄冽在云无恙的事上一向没有理智可言,他作为外人,也不便多说,只得领了旨,去春熙宫裁撤人员了。
云无恙在太医院熬了一整天,终于等到了半夜。
她快速到了春熙宫,却见门口只有五六个侍卫,而且一看就是武功微浅之人,懒懒散散地正在聊天。
云无恙心中起疑,却没时间多想,撒了一片迷香,将这几人迷倒,便闯入了春熙宫,如入无人之境。
她将春熙宫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易长生,正纳闷之时,却见春熙宫的花园中有一处假山看起来有些奇怪。
一般的假山都十分牢固,这假山却歪歪斜斜地,好像刚刚被人动过手脚。
云无恙钻入假山,心中一惊——这假山里面的山洞竟然还燃着烛火,下面还铺着通往地下的石阶。
可是,如果这里真的是关押易长生的地方,为什么一个守卫都没有?
事到如今,就算知道这是个陷阱,她也不得不踏进去。
云无恙快步拾级而下,到了地下,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宽敞却昏暗冰冷的水牢就在眼前。
“长生!”云无恙唤了一声,同时向内走去。
这里一共有四间牢房,每一间牢房中都有齐腰深的水,这水又脏又臭,或许还死过许多人,尸臭味熏天。
云无恙掩着鼻子快速搜索着,心中却愈发担心起来——易长生若是被关在这样的地方,恐怕几日便会油尽灯枯而死。
“无恙。”一个声音忽然传来,让她猛地打了个激灵。
循声望去,只见牢房最里面的一片空地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人,那人脚上绑着两只硕大厚重的脚镣,脚镣钉在两侧的石墙中,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枷锁。
云无恙疾步走了过去,问道:“你还好吗?他们可对你用刑了?”
“无恙,赶紧走……不要管我。”易长生抬起头来,虽然脸上身上都没有伤,可脸色却煞白煞白地,没有一丝血色。
云无恙一把摸住了他的脉,稳住心神诊了诊,急急问道:“他们不给你饭吃?你现在为何如此虚弱?”
“喏。”易长生的目光瞥向一旁,云无恙顺势望去,只见那里已经堆了许多餐盒,里面的菜式倒也丰盛,却一口都没有动过。
“你为何不吃?”云无恙只觉得心如刀绞。
“萧玄冽送来的东西,我为何要吃?大不了一条命给他,也绝不会受他半点侮辱。”
“你这样不吃不喝,怎么可能撑得住?”云无恙快速将真气运至手掌,将手掌按在易长生的心口,将真气徐徐推送到他的体内。
“不要管我。”易长生想要躲开,却已经没有力气,他现在连说话都是强打精神,只能任凭云无恙摆布。
云无恙为他渡了几成真气后,易长生的气息稍稍稳定了一些,他虚弱地望着云无恙,伸手在她的脸上抚了抚,说道:“你肯来,我死而无憾,只是,算我求你,快点出宫去,就当做我已经死了。”
“不,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你想要救我出去,谈何容易?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再一次做出违心的选择……他若是知道你来,一定会用的我命威胁你……”
“那我也不能看着你死在这里。这脚镣我打不开,但我一定会尽快拿到钥匙,你等我……”
云无恙转身要走,却猛然听到了一声通传,那声音是袭春的,而通传的内容自然是:皇上驾到!
云无恙此时还没准备好与萧玄冽正面对峙,便一个箭步窜入了一旁的空牢房中,躲在了一处黑暗的角落。
不一刻,萧玄冽便走了进来,身边除了袭春,一个人都没有。
“袭春,你也出去吧,朕要和他单独说话。”
“皇上,这人武功高深莫测,您可万万不能一个人在这里啊?”袭春带着哭腔说道。
“若他真的有能力杀朕,你留在这里,又有何用?为朕挡上一掌吗?”
袭春闻言,扁了扁嘴,只得乖乖地退了出去。
萧玄冽徐徐靠近易长生,瞥了一眼地上未动过一口的饭食,说道:“堂堂青刃派掌门,最终竟然是饿死的,这消息传扬出去,真是贻笑大方。”
“不必激将,我是不会吃你们皇家一口东西的,你也不必问我什么青刃派的秘密,想要审我,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