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媳妇抬手收拾鬓边的头发，错开郎中的目光。拿药的用钱啊，她就假装没听到。

　　胡老爹撇了自家大嫂一眼，媳妇在大嫂家出的事儿，她就算不掏医药钱，最起码你也得意思意思。里正媳妇这样，挺让胡老爹心里膈应的。

　　他就吩咐胡栓子“栓子，跟你郎中叔取药。”

　　又跟郎中道谢，说改天请他家去吃酒。

　　妞妞直勾勾的看着自家奶奶。虽然油灯昏暗，但灯就放在炕上，正好照亮白氏的脸。她就发现，自家奶奶紧闭的眼睛下面眼珠子动了，然后，隔了一会儿，又动了。

　　呃——我的奶，你不会是装晕吧……

　　想知道是不是装晕，特别容易，用精神力摸她一下就行。但把奶奶逗破功了，那不完蛋了吗。

　　堂屋里，胡里正拉着郎中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知道弟妹这几天不能动。就连忙表态“在我家养着，我让她大嫂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能因为跟老太太闹别扭，我就不管老三的事儿。”

　　好话赖话他全说了。

　　胡栓子面色沉了沉，决定先跟郎中去拿药，回来再问到底是咋回事儿，

　　夜已经很黑了，胡栓子举着火把在前面引路，忧心的问“叔，我娘不能有啥事儿吧？”

　　“呵呵，没事儿。”郎中左右瞅了瞅，压低了声音道“你娘今个儿后晌找过我。”

　　“啊？”胡栓子想了想，就明白过来郎中没说完的话。

　　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了。娘为了不让老太太住到家里去，竟然用这种自残的方法。万一出了事儿，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咋办？

　　胡栓子回来的路上一路飞奔，回到里正家时，正好赶上族长说话。

　　“我不偏向谁，就说我自个听到的。只听见老三婆娘叫唤着让打，你们娘说了几句，随后就是一声惨叫。等我过来的时候白氏已经被抬进屋了。”

　　族长说完，就老神在在的坐着，浑浊的眼看着胡里正。

　　老太太立在东屋门口，闻言，啊的一声拉长音调哭起来，边道“没法儿活了，我没法儿活了，儿媳妇要婆婆的强，我说她几句，她就瞪着眼要打我。我能把她怎么着？她自己滚下台阶去的，我可没打她。”

　　胡里正站出来把老娘劝住，让她别哭了，表现的十分孝顺。然后对着胡老爹解释“确实是你媳妇自己摔下去的，娘没动她一根手指。你大嫂跟我就更不可能了，那个会不要脸的打弟妹？不信你就问问你几个侄子。”

　　里正的几个儿子都出来做证明，一致说白氏是自己摔下去的。

　　说了半天。胡老爹就一句“好好的，咋会摔下去嘛！”

　　这就是不相信了。

　　族长听了半天，早就撑不住打瞌睡，他儿子就道“你们自家商量，亲兄弟，都和和气气的别外人看笑话。有啥事儿你们吱声，我跟老爷子就回去了。”

　　临走前，族长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对老太太道“大妹子，一把年纪的人了，别动不动就满村吆喝，让外人看咱们胡家笑话，丢不丢人？”

　　老太太憋嘴，目送族长离开。等了一会儿，估摸着人走远了，就朝地上啐了一口，“呸——真把自己当个人物，我儿还是里正嘞，正经朝廷封的，你一个破烂族长算个啥。”

　　没人搭理她。

　　里正送完族长回来，就冷下脸，对胡老爹道“你婆娘啥样人我就不说了，她今天来着一手不就是逼着娘不往你家住嘛。她别以为人人都是傻子。既然在我家摔的，我认了，搁家住着把，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胡老爹恼了，一撅从凳子上站起来，与里正对视。“你说的啥话？哪个逼娘了？你说清楚。我媳妇头上那是自己摔的？好好的能自己摔了？”

　　“是不是自己摔的她心里清楚。”

　　老太太老胳膊老腿的能一下子把人推倒？就算是正好在台阶上，那也不能怪他们。

　　这个弟弟，平时老实巴交的自己说啥他听啥，这会儿跟他扯着脖子喊，质问他嘞。

　　胡里正怒火中烧，越想越气，心里一噎，瞪着眼，抬手就推了胡老爹一把。

　　胡老爹被推的向后趔趄，又被凳子绊了一下，手忙脚乱的扶着身后的墙才没摔倒。

　　“爹——”

　　胡栓子气红了眼。大伯一家打了娘还想打爹，不能忍了，在忍下去就该骑着他们脖子拉屎了。

　　砰的一拳。

　　胡栓子把跑过去想拉胡老爹的表哥给打了。一拳正正好砸在人家眼眶上，表哥嗷的一声就蹲地上了。

　　“好啊，好啊，反了你了。”胡里正被吓了一跳，看着胡栓子凶猛的气势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反应过来时气的手发抖，指着胡栓子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嗷的一声冲过来，田着高的对着胡栓子就打。

　　她那老拳没多大力道，还专挑胡栓子的背打。哭的嗷嗷叫，一边哭一边打。

　　其他人都看着，也没人在动手。

　　打了几下，老太太也累了，指着胡栓子让他滚蛋。

　　胡栓子憋着一股气，大步流星的进了东屋，拽着白氏的胳膊把她背在背上，一言不发的走了。

　　妞妞目瞪口呆。艾玛，沉默寡言的便宜爹还有这么威武的时候呢？

　　靠——打的好。

　　之后几天，靠山屯就特别热闹，闲着没事儿干的人，聚在一起就说胡里正家的事儿。

　　先是白氏摔的头破血流人事不醒，胡里正不管不问，连慰问一下都没有，后来胡栓子气不过胡里正一家欺负他娘。就把里正的儿子打的乌眼青。

　　版本不同，还有人说白氏抱着孩子要跟老婆婆干仗，打不过被推下台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