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天空一片血色。
残阳掩映下的宫城内院,像往常一样静谧幽深。
只是偶尔从外院那边隐隐传来的杀戮之声,虽如蚊蝇嗡鸣,却强烈的敲打着这宫城内院里所有人的心扉。
阳春三月,本是乍暖还寒的季节。可是雍和殿门前,大太监王喜的额头上,却已经沁出大滴的汗珠。
他焦急的、不停的向大殿里张望,仔细的倾听着大殿里细微的声响,想以此来揣测事情的进展。
可是,一个下午过去了,什么消息也没有。
王喜用袖子沾了沾额头,用求助的眼光望向大殿前等候着的众人。
站在大殿前的,都是这个国家里最为高贵的女人。一个个身着光鲜靓丽,保养得当,气度雍容华贵。
可如今的神色竟然都是惊恐万分、面色惨白。身体虽有宫女搀扶着,可也已经止不住的打颤。
她们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下午。
只有为首的南靖国皇后宁芙染、长公主慕容锦修依然勉强保持着端庄的仪容。
这时后面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一个地位低微的妃子,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宁皇后皱皱眉,挥了挥袖子。
后面的宫女便将这名妃子拖了下去。
“母后,不能再等了!父皇身体有恙,我们是父皇最亲的家眷,难道竟没有资格前去探望?”
不愧是长公主,即便是这个时候,依然高贵优雅,举止得体。
她一边向皇后俯身行礼,一边轻声劝谏。声音渐渐洪亮,倒像是在说给里面的人听:
“现如今辰妃妖言媚主,蛮横专行。仗着父皇的宠爱,竟是这般胆大妄为。还请母后下懿旨,废了她四妃之首的身份。也好让孩儿能够在父皇膝前略尽孝道。”
见长公主如此说,周围的妃子们也纷纷附和。
旁边的贤妃已经开始拭泪,对皇上的安康深表忧虑。
宁皇后看了看天色。这个时辰了,泽儿怎么还没到?莫非有什么变故?想到这里内心不由一沉。
她微蹙双眉,略略沉思片刻,这才沉声说道:“皇上身体抱恙,乃国之大事。连日不曾早朝,却不见宣太医诊治,本宫亦是忧心忡忡。为今之计,只能亲自面见圣上,再行定夺!来人!”
随着宁皇后一声大喝,从边门中闪出十余名宫廷护卫。个个身着劲装,腰配长剑,步履轻盈。
为首的上前向宁皇后恭敬的行礼。
宁皇后随即朗声吩咐:“众护卫听令,随本宫进殿面圣!”说罢,坚挺着身姿,一步一步缓缓向大殿门口走去。
“且慢!”
紫金檀木的大门“吱呀”一声轻启,雍和殿里走出一个宫装打扮的宫女。随即大门再次关闭。
这宫女身材娇小,容貌略有稚气。小小年纪,却面色稳重,眉心有颗红痣,极易辨认,正是辰妃新近提拔至内院的宫女暗香。
只见她规矩的向众人行礼问安完毕,方才低下眉,轻启朱唇:“众位娘娘,不必心急。皇上身体有恙,需安心静养。有辰妃娘娘伺候在侧,端茶递水,各宫娘娘还请稍安勿躁。皇上刚刚传下旨意,请众位主子回宫候宣,再来觐见。”
宁皇后看了一眼下首的长公主。长公主立即会意,上前问道:“暗香,你可有圣上手谕?”
暗香恭敬的答道:“因皇上身体不适,并不曾请得手谕。”
“哈哈!那么就是你一派胡言!还不快拿下这个丫头!”
护卫们应了声“是”,就要上前来捉拿宫女暗香。
暗香这时毫无畏惧,大喊一声:“禁卫军何在?”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眼前一花,就看到数十名头戴铁制面具,身穿威龙护甲的黑衣人出现在面前。正是传说只效忠于皇帝一人的禁卫军!
他们身形矫健,来去无声。众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出来的!
禁卫军手持明晃晃的钢刀,迅速将十余名宫廷护卫紧紧围住。而护卫们的剑还没有来得及拔出。
为首的没有戴面具,宁皇后凝神一看,正是禁卫军统领臧敬宇。
见他出面,宁皇后不禁吃了一惊!到底是皇帝真的不愿见人,还是这禁卫军已经变成了辰妃的人马?
本是周密得不能再周密的计划,怎么生出如此之多的变数?
天边的云霞渐渐暗淡,外院的厮杀声也渐渐平息。
一股不祥的预感深深笼罩在宁皇后的心头。她紧紧握着拳头,后背的衣衫全然湿透,被冷风吹着,更是一阵阵侧骨的冰凉!
自己怕是已经无力扭转这乾坤!
泽儿……你在哪里……怎么还不来?
南靖的天下……又将要落入何人之手?
……
清晨,天边刚刚露白。
皇宫内院里,突然响起二十声钟鸣。打破了晨晓的宁静,浑厚的钟声传遍整个京城。
这是国丧的钟声!
雍和殿的大门终于打开。
辰妃,这个平素里只会吃斋念佛、说话唯唯诺诺的女子,此刻一改往日忧郁的气质,神情肃穆,步履稳健。手持圣旨,缓缓而出。
“南靖国十一代皇帝,驾崩!”
此言一出,妃子们晕倒一片。宁皇后跪坐在地,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片刻,百官齐聚!
辰妃朗声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失德,勾结党羽,意图谋反,殿前失仪。现罢黜太子之名,待秋后问斩。皇五子慕容霖潇德行兼备,性资敏慧,训彰礼则,恭歉厚让,朕心甚慰。遂传位于五皇子,继承南靖国大统,为第十二代皇帝。钦此!”
言毕,辰妃将手中的圣旨高高举过头顶,庄严的跪了下去。
百官立即齐齐下跪,山呼万岁!
只有宁皇后,眼睛紧紧的盯着辰妃,突然喊出一句:“你是假的!你不是辰妃!”
辰妃冷冷的看着她,轻轻的说道:“宁皇后陪葬!”
立即有禁卫军上前,不顾皇后的挣扎,硬是将宁芙染扛了出去!
长公主慕容锦修眼见着母后被带走,却没有办法出手相救。
回过头,她恶狠狠的走上前,对辰妃责问道:“好几日不曾见到父皇,既然身体抱恙,为何不宣太医?”
辰妃看也不看慕容锦修,双眼直视前方冷冷的回道:“皇上本来并无大碍,只是近日朝中事务繁多,忙中偷闲,意欲清闲几日。特嘱咐本宫不见任何人。却不曾想,昨夜里突发旧疾,未等太医赶到,便已驾鹤西去。”
“旧疾?父皇身体一向康健,何来旧疾?”慕容锦修步步紧逼。
辰妃却是从容不迫,淡定的看向她:“皇上的旧疾,自有太医知晓。不过,长公主既已嫁为人妇,自当以夫家为重。这宫城,以后还是少来为好吧!”
“你!”慕容锦修指着辰妃,气得面色发白,浑身颤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礼部尚书王福禄上前,要求一睹圣旨真颜。其他几个二品以上的官员也纷纷附和。
辰妃倒是没有犹豫,冷笑着说:“那就给我瞧仔细了!”
直接将圣旨交给了王福禄。
几个官员睁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字体绝对是皇帝的亲笔没错,圣旨右下角盖着的也绝对是陇橼玉玺。看来,这圣旨是真的!
几个官员互望了一眼,便恭敬的将圣旨送回。
“先帝临终前嘱咐,丧事一切从简。新帝还在奉召赶回的途中。登基大典于三日后举行!”
环视众人,辰妃满意的抿了抿有些僵硬的嘴角,已有些微皱纹的眼睛里,竟像是孩童般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