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霖钰总算能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出来走走了。
回京后,贤妃每日里照顾有加,名贵的补药就当白菜似的吃了很多,慕容霖钰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微的血色。
玉笛的断裂处已经用最柔软坚韧的金丝箔缠好,看起来就像是在碧绿的玉笛中央镶了一道金边,竟是更加华贵了。可是,却再也发不出清脆如天籁般的声音。
慕容霖钰轻轻抚摸着玉笛,思绪又回到了沧州之时。
他思念玉逍遥,思念得很辛苦。很想回到沧州去找她,可是自己这身体现在还不能在这大冷天里走那么远的路,况且母妃也绝不会答应。
玉逍遥,你现在在哪里?
想着她娇美的容颜,清丽的眼眸,瘦弱的身躯,坚挺的身姿,她的一颦一笑,无不有着逼人的美丽,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慕容霖钰的心。
他抬头环顾自己的寝宫,华丽奢华的装饰,闷得不透气。几案上、书架上到处摆满了奇珍异宝,就像个宝物博物馆。宽敞的大殿里,几乎没有什么声响,没有人气,就是一个牢笼。
哪里有沧州的宅院好,那里恬静淡雅,那里才像是个家。
出去走走吧!不想再待在寝宫里了。
慕容霖钰将玉笛别在腰间,披上那件金色的貂毛裘,信步走出了康王府。王进小心的跟在后面。
一路向西,走了很久,眼见着距离宫城越来越远,路上行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偏僻。慕容霖钰总算觉得胸中的压抑纾解了些。
“王爷,天气很冷,别冻坏了身子,还是早些回去吧!”王进的声音从后面低低的响起。
“没事。本王好多了,今天想多走走。”
远处,九福寺的塔尖在一团团雾气之中映入眼帘。伴随而来的是寺里隐隐的钟声。
好久没去看三皇兄了,不知他过的怎么样?
慕容霖钰想了想,回头对王进说道:“你回去牵两匹马,到九福寺接我。我准备去看望三皇兄。”
“这……”王进不放心慕容霖钰自己前去,毕竟他的身子骨还很弱,而且这里很是偏僻,万一有个盗匪什么的,岂不是危险?
当下他并不同意。最后选了个折中的办法。
不远处有个小客栈。王进用一粒白玉珠换了两匹马,客栈的主人脸都乐开了花。二人骑上马,直奔九福寺而去。
九福寺是皇家寺庙。这里的主持法号园灭,正是当今皇上的第三个儿子,璟王慕容霖雉。据说他才德出众,风采卓然,最具慕容珣当年风骨,颇得皇上喜爱,可惜年纪轻轻便看破红尘出家了。
进了寺庙,香火之气扑鼻而来。慕容霖钰很是喜欢这样的味道,给人感觉无比宁静安详。
寺里的小和尚恭敬的将二人迎进了后院的一处佛堂。
寺庙很大,房屋众多。走了很久,穿过了数道回廊拱门,方才进得后院。
一路之上,很多大和尚、小和尚,见到慕容霖钰纷纷止步,双手合十行礼问安。慕容霖钰一一点头算是回礼。
因为这里是皇家寺庙,常有身份显赫之人前来上香,是以这里的和尚都是见过世面的,很是恭谨持重。
寺庙虽已建成多年,但是依旧崭新如昨。和尚们的衣衫也是个个整洁干净。可见,虽然三皇子已出家,伤了皇上的心,不过皇上对这个儿子依旧是格外优容的。
小和尚推开门,慕容霖钰缓缓走了进去。
佛堂正奉着观世音菩萨。佛堂前盘腿坐着一人,正在敲着木鱼,默诵佛经。
慕容霖钰只能看见他光秃秃的后脑勺。不过,也仍然认得出,这人便是慕容霖雉了。
“三皇兄,霖钰来看您了!三皇兄一向可好?”
听见声音,慕容霖雉方缓缓转身,宽额阔目的他,目光清冷中带着一丝慈爱。
“这里哪有什么三皇兄?只有圆灭罢了!”声音温润,语速缓慢,让人觉得无比安详。
慕容霖钰的眼睛忽然有些湿。这些皇兄之中,他与三皇兄慕容霖雉和五皇兄慕容霖潇关系最为要好。可惜,一个出家为僧,一个远在塞外边关。
他吸吸鼻子,走上前轻轻拥抱了慕容霖雉。一阵阵淡雅的香灰味道传来。
“听说你病了,现在好些了么?”慕容霖雉拉起慕容霖钰的手,边上下打量,边将他引到佛堂里间的一处矮几旁。慢慢为他斟了一杯乌龙。
慕容霖钰拿起嗅了嗅,闭了闭眼,颇为享受的说道:“还是三哥,哦不,还是大师的茶最好喝了!”
慕容霖雉闻言笑了笑。这一笑犹如春回大地,也使他的面容轮廓与俊美的慕容霖钰变得更加神似,只不过多了一分英姿飒爽。
“莫非你不是来看我,竟是来讨茶的么?”慕容霖雉的眼中笑意渐浓。
看着这笑容,慕容霖钰觉得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他还很小,而三皇兄已经能够带兵出征平定叛乱。
那时的三皇兄就像是个战神般的存在,自带耀眼的英雄光环,无论在宫里还是在民间,都有很高的声望,简直是他的偶像。
他还记得自己常常跟着五皇兄,跑到三皇兄的府邸里玩。那时候的三皇兄就会像现在这样,微笑又慈爱的望着他们。
听说他在战场上很冷血,杀人不眨眼。他的刀下更是有无数冤魂,他的双手沾满了敌人的鲜血。
这一点,慕容霖钰如何也想象不出来,他的三皇兄一向是这样温润和慈爱。
“三皇兄,哦!大师!您相信缘分么?”
“当然!”慕容霖雉扬了扬眉,“今世之果皆源于前世之因。缘分,正是善念修来的福分。怎么?老七遇到了有缘之人么?”
“呵呵!可能是吧!”慕容霖钰勉强的笑了笑。
“莫非是孽缘么?竟让一向只爱游山玩水的康王如此牵肠挂肚!”慕容霖雉虽然已看破红尘,竟然还有一颗八卦的心,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
想到自己因为玉逍遥身受重伤,差点丢了性命,慕容霖钰撇撇嘴:“恐怕是吧!孽缘!”
“孽缘也是缘,看来你的前世定是欠了人家什么,人家今世是来讨债的!”慕容霖雉本是一句玩笑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慕容霖钰心下微微震撼,莫非他们前世就相识,莫非前世的自己欠了她一命,这一世才让自己遇见她,并救了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