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霖潇越听越是诧异:“你是何人？当真认得本王的母亲？”

　　“当然认得……”老婆婆喘了口气，声音越来越虚弱。

　　“老奴曾是宋娘娘的贴身侍女呀！”

　　慕容霖潇闻言大惊:“什么？”

　　“娘娘离开人世，老奴本也想要追随而去。之所以苟活至今，是因为娘娘要给王爷带个话！”

　　老婆婆激烈的咳嗽起来，看来说话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气力。

　　慕容霖潇看了不忍，“老婆婆，本王还是先给你找个大夫去吧！”

　　“不！”老婆婆挥挥手，“请王爷听我说完，我……命不久矣，怕是坚持不到王爷找来大夫……受宋娘娘所托，我有要事要与王爷说啊……”

　　老婆婆又重重的喘了口气:“宋娘娘死不瞑目！她，她是被慕容珣亲手掐死的！”

　　“什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慕容霖潇大惊，陡然放下老婆婆的身体，站起身来，警觉的打量着这个瞎眼婆婆。

　　月色依旧昏暗，难以看得真切。

　　地上的黑影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那玉玦，如果老奴猜的没错，咳咳……自打你记事起，就一直戴在身上吧！”

　　“你怎会知道？”

　　不错，那个玉玦的确好像生来就有，他并不知道来历，只是单纯的以为是织锦司分配给各皇子的配饰罢了。

　　“因为那玉玦是宋娘娘的传家之物，生前一直戴在身上！所以认得。可王爷怎么能将它转给青楼？要不是我告诉缥缈阁的老鸨，说这是皇上御赐之物，不能换钱，宋娘娘的遗物怕是就被殿下卖掉了呀！”

　　慕容霖潇惊在原地，动弹不得。

　　老婆婆的身上不住的流着血。她重重的喘着粗气，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之上，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探进怀里，拿出了一个染满鲜血的布袋子。

　　“王爷，这是宋娘娘在临走前，亲手写下的血书，请王爷过目。那玉玦还在锦绣姑娘手中，她应该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应该不至于私藏不肯归还，明日一早就请王爷遣人将玉玦换回去吧，那可是宋娘娘的贴身之物……”

　　慕容霖潇接过袋子，虽然很轻，可拿在手里的分量竟似有千斤重。他将布袋子打开，拿出一块白布，上面布满了血渍，暗夜下也看不清楚。当下只得先将白布折好，放入怀中。

　　那老婆婆见他接过了布袋子，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她向着半空中挥挥手，已瞎的双眼再次流出血水。她喃喃的呻吟道:“娘娘，春和对不起您，临终了还把您开膛破肚，对不起您啊……您在那边这些年，可曾寂寞？春和已经完成了您的任务，这就可以来陪您……陪您……陪……”

　　微弱的语气却是畅快轻松，或许苟活于世的这些年当真过得艰辛。

　　接着，那只停在半空中的血迹斑斑的手，缓缓的落在了地面之上，再也不动了。

　　“老婆婆！老婆婆！你醒醒！醒醒！老婆婆！”

　　慕容霖潇跪下来，摇晃着老太婆的肩膀。可那肩膀就像失去绳索的木偶，软软的，任由其晃动，却再没有一丝力道。

　　“你不能死！本王还有很多话要问你……本王……我，还没有谢谢你救了我的性命……”

　　慕容霖潇跪在老太婆的身边，恭敬的磕了一个响头。

　　……

　　长夜漫漫，终有尽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露出微弱的光线，灰白色的晨雾之中，一面大鼓若隐若现，看来宫城已经近在眼前了。

　　守卫宫门的将士看见慕容霖潇，不敢多问，连忙打开宫门，闪开道路。

　　慕容霖潇沉默不语，一脸漠然的走进宫门。

　　此时正值宫门守卫换防，两队士兵正在做简短的交接。

　　宫城里急急的赶出一大队人马，朝着九福寺的方向疾驰而去。

　　慕容霖潇看了看那队人马，心道不知是哪里出了什么事情。不过他无心理会，急于回到别苑，去看老婆婆交给他的那封血书。

　　这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五弟！你一大早这是去了哪里？莫非……昨夜竟然未归么？”

　　慕容霖潇一转身，便看见了慕容霖珺，正一副狐疑的样子打量着他。

　　慕容霖潇记起昨日面圣之前，在殿外曾见过他。再看看自己这身衣服，没有及时换下，完全可以说明自己昨夜未归。加之身上的血迹，还有利剑刺破的口子，的确很容易使人怀疑。

　　“原来是四哥！”慕容霖潇冷着脸，拱了拱手。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身继续往别苑方向走。

　　“喂！五弟好不知礼！居然敢藐视兄长！”

　　慕容霖珺在后面大喊，“莫非四弟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慕容霖潇懒得理他，装作没听见，不一会儿就转了个弯，消失了。

　　慕容霖珺“哼！”了一声，冷冷的看着慕容霖潇消失的方向，撇撇嘴，跟上刚才那队人马离开了。

　　慕容霖潇回到别苑，早已等得焦急的侍卫们终于松了口气。

　　本想上前问问瑞王的去向，但看瑞王冷峻的脸色，众人都规矩的施了礼，退下了，谁也没敢做声。

　　夜轻歌坐在回廊旁边的一个矮几上，手里把玩着刚折的干树枝，不知在想着什么。慕容霖潇回来，她也未曾上前请安。

　　柳重烟看了夜轻歌一眼，撇撇嘴，跟着瑞王进了寝殿。

　　“王爷！小人斗胆问上一句，您昨夜去哪了？”

　　“你先下去，把轻儿叫来！”

　　慕容霖潇在案几前坐了下来，连眼皮都没抬。

　　“王爷！夜轻歌那小子有什么好？您不在，他一点都不着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柳重烟埋怨起来。

　　“你先别管，去把轻儿叫来！”

　　柳重烟还是不甘心，不肯走。看到慕容霖潇衣服上的血迹和裂痕，连忙又问道:“王爷，您的衣衫怎么了？昨夜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慕容霖潇哪有心思说这些，被他问的不耐烦了，当下一拍桌子，怒吼道:“你聋了么？本王叫你去把轻儿唤来！”

　　柳重烟再也不敢做声了，当下施了礼，赶紧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夜轻歌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进来，瘦弱的肩膀依旧挺得直直的。

　　慕容霖潇站起身，抬平双臂，示意夜轻歌给他更衣。

　　夜轻歌有些诧异。想这瑞王向来自己换衣服的，今日是怎么了？

　　只好撇撇嘴，拿来干净的常服。

　　给他更衣还真是别扭的不行，尤其指尖总是一不小心触碰到他那硬邦邦的身体，虽然还隔着里衣，仍然让夜轻歌紧张得一颗心砰砰乱跳。

　　慕容霖潇由着夜轻歌一会儿在前面整理腰带，一会儿又转到后面抚平衣角，心里依然想着昨夜的事情。

　　他现在需要冷静，做好思想准备，再看那封血书。他需要先放松一下。毕竟昨夜一夜未睡，还与那几个蒙面人打了半宿，身体已经是疲累不堪。

　　“去多准备些热水，给本王洗洗澡。”慕容霖潇的声音再自然不过，仿佛这件事天天都做一般平常。

　　夜轻歌却瞪大了眼睛，什么？要她给他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