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殿偏殿里的药味似乎消散了许多，看来皇上的确是大好了。

　　马竞元跟随在慕容珣的身后进了偏殿，他的心情较之刚才在朝堂之上可是安稳了许多。

　　或许一些急着说出口的话，并不是非常的着急了。

　　马竞元微微露出笑容，坐在皇帝的一旁，立即有一个小太监上来为他斟了一杯今年进贡的常州新茶。

　　“真是天佑我南靖！老臣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马竞元一边品着新茶，一边畅快的说道。

　　连日来笼罩在马竞元心中的阴云，似乎也随着雍和殿中的药味一道消散了。

　　慕容珣心中凄然，没有答话。他端起手中的茶杯，也噎了一口，可是嘴中已经完全品不出新茶的芳香，就像前几日里还刺鼻的药味，自从他吃了那味药，便再也闻不到了一样。

　　真是一剂猛药！它不仅使慕容珣的身体没有了一丝的疼痛感，同时也剥夺了他一切的感官。

　　他品不出味道，闻不见气味，就连拿着茶杯的手，明明紧紧握着杯子边缘小小的耳环，可是却完全感受不到杯子的触感。

　　这杯子是寒凉的还是温热的，他，完全不知道。

　　慕容珣低头看了看杯子，不着声色的叹了口气。

　　“怎么？皇上还有些不适么？所谓病去如抽丝，皇上还是要保重龙体，一时不宜过于劳累才好。”马竞元觉得皇上有哪里不对，可是偏偏又看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朕没事！”慕容珣放下茶杯，“爱卿，还记得二十年前，与朕京郊赛马的场景么？那时候朕的身子骨可比爱卿要强壮多了！”

　　“哈哈！怎么不记得？皇上驭马之术高绝，老臣早就甘拜下风！”马竞元捋了捋胡子笑道。

　　“可惜啊！现在我们都老了！”慕容珣指着马竞元突然就笑了起来，“你瞧！你的头发都花白了，尹然一个老头子了！”

　　“臣早就老了”马竞元不以为意。

　　慕容珣忽又垂下头，用手拍着自己的大腿，默然半晌，方才抬起头，昏暗的眼睛定定的看向马竞元，缓缓问道：“爱卿可还怨朕？”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马竞元闻言叹了口气，“早已物是人非。当年的东渝百姓活下来的，现在在我南靖的国土上安居乐业，侵占了东渝之后的这些年皇上并没有歧视他们，也算仁慈了”

　　“不错！朕与东渝并无宿怨，但是既然朕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要替朕的子孙谋个安稳的天下！”慕容珣站起身，双手背后慢慢的在殿中踱着步子，“想必爱卿也听说的金羽扇的传说吧”

　　见皇上突然提到金羽扇，马竞元有些意外，他点了点头，等着皇上继续说。

　　“朕，之所以要灭掉东渝皇室的所有人，一个都不留，其实，与金羽扇有关。东渝皇室的血脉，与金羽扇有着密不可分的神秘联系，只有东渝皇室的鲜血能够驱使金羽扇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这个传说，难道竟是真的？”马竞元虽早就听说过关于金羽扇的传说，可是因为太过于神乎其神，以为是世人杜撰，是以并不曾真正相信。

　　“不错！朕得到了一份深埋于地下的上古神卷。里面记载了金羽扇在远古时期的辉煌和东渝皇室家族深远得可怕的历史故事。这世间，没有人能抵挡金羽扇的威力！只要东渝国的皇室觉醒了，他们就能够驱动金羽扇，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就可以将这个世界都尽数毁掉！”

　　慕容珣转过身，目光中有着凌然的气度，马竞元望着，感觉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君王又回来了。

　　“朕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了这个秘密，又怎能留下东渝皇室余孽，任他们荼毒朕的天下？朕的子子孙孙？何况，扩大自己的疆土，是每个帝王的梦想!而这个梦想之中，杀戮，是不可避免的必然”

　　慕容珣说着，似乎有些累了，便重又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继续道：“现在，只要朕将皇位顺利的传承下去，那么朕，就无憾了或许，朕来到这世上的使命，就是绝了东渝皇室血脉只要没了东渝皇室的血，金羽扇便就是一件普通的兵器而已！”

　　说到这儿，马竞元心头突然跳了跳，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一个瘦弱而又倔强的男孩儿！

　　段苍衣率领兵部大军从金水回来之后，曾对马竞元描述过金水一战的精彩场面，尤其是对夜轻歌以自己的血液驱使金羽扇，大灭北夏敌军的打一段，说得是神乎其神。

　　当时马竞元听着，并没有太过理会。

　　可是现在一听皇上所说，他突然惊出一身冷汗！

　　但是事情涉及瑞亲王，事情还没弄清楚，在皇上面前，他不敢随便提起，但是已经暗暗下了决心，回府之后定要弄清夜轻歌的身世！

　　而慕容珣见马竞元听了他的话眉头深锁，还以为马竞元依旧在意他当年不听劝阻，对东渝皇室赶尽杀绝的事，便笑道：“刚说完，你我都已经老了，那么多年都过去了，朕对你当时在朝堂之上胆敢与朕对峙、大放厥词之事，都已释怀，可你这个糟老头，却还是不肯原谅朕么？”

　　马竞元微微一笑，连忙起身，跪拜下去，“皇上，老臣倔强了一辈子，脾气秉性就像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皇上大人大量，不与老臣计较，老臣还有何脸面与皇上计较？”

　　“哈哈！”马竞元的这番话，倒是把慕容珣逗乐了，“还没见过有谁骂自己是茅坑的石头呢！你这老头儿，真是！快起来吧！”

　　慕容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辰时已经过去，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阳光渐渐温暖起来。

　　他眯着眼睛，享受着他人生之中最后的欢快时光，心下凄然。

　　“朕光顾着与爱卿玩笑，倒是忘了爱卿此番来见朕，是有什么事情么？”

　　马竞元刚刚起身，闻言神色一凌，复又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慕容珣隐隐猜出马竞元是为何而来。

　　“皇上，老臣今日前来面圣，是为了立储一事。虽然皇上龙体已然大好，可是，立储之事乃国之根基，事关江山社稷，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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