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狄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耍过，蹭得一下站起来：“妈的，我一定要把那个混蛋找出来。”
半个钟头过后，孔狄傻了。
“这号码是三十年前的？而且机主早就死了。”
难道说真的撞鬼了？
顾靳用手支着额头，若有所思道：“对方除了说自己是我的秘书，就没说别的？”
孔狄没声好气道：“她说你要白送我一个翡翠。”
顾靳顺手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盒子扔给他。
“这什么？”
“翡翠。”顾靳顿了顿：“的确是送给你，但这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
他从顾靳手里接过盒子，打开以后果然是上好的料子，一看就是主人精心挑选的，吧嗒，孔狄盖上了盒子：“没跟人说过，那昨晚打电话给我的人怎么会晓得？”
“昨晚那个神秘人要你查谁？”
一语惊醒梦中人，孔狄连忙道：“范锡荣。”
“什么来头？”
十分钟左右，孔狄的秘书就把昨晚要查的资料传真送过来了，并且附带了最新消息——范锡荣死了。
孔狄一脸茫然：“我觉得我要去庙里请个师傅来。”
顾靳阖上资料，漫不经心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
“你的电话是私人号码吧？”
孔狄点头，算上顾靳，晓得号码的不超过十个人。
“为什么对方不冒充别人，偏偏要冒充我的秘书？”
孔狄被问的一愣一愣，这感觉有些恐怖，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如果是敌人，那么这个敌人也太可怕了。
“我有种被利用的感觉。”孔狄恨恨道。
顾靳挑眉：“谈谈感想。”
“屁的感想，对方指不定在那儿偷着乐呢。”两大天之骄子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一定很有成就感吧。
“我倒是对这个人刮目相看。”
“嗯？”
“能把尾巴藏的那么好，道行一定不浅。”笑容在他唇边泛开，无形之中，多了几分血腥味。
……
夜晚降临，霓虹灯逐个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晕，经过一个白天的休整，茶茶已经恢复了元气，她撑着伞缓缓滑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走了大概半个钟头，她在一条小巷子里停下，这里是当地有名的夜市，从街头到街尾，全都被一个个玲琅满目的小吃摊挤满了。
在这些小吃的后面，是一栋废旧的戏院原址，脏污的墙壁上用红漆写着大大的‘拆’字。
茶茶绕过小吃街，来到戏院的正门，她把伞往上抬了抬，门楣上那块匾写着三个庄重的大字——畅春园。
徐图拿出一个小小的罗盘，聚精会神的看着罗盘上的指针，半晌他抬头笃定道：“是这里错不了。”
“确定？”黑白无常有些怀疑，依他们多年的经验，这里看上去蛮恐怖，实际上一个鬼都没有。
徐澄清没料到畅春园还存在，他凝望着门楣，眼里流露出一股眷恋，仿佛又回到当时那个场景，人声鼎沸的大街，卖报的小童扯着嗓子高喊：九点开场，九点开场啊……徐澄清的白蛇传。
那个时候，他众星拱月，谁看见都要恭敬的叫一声：徐老板。
“你们进去等吧，我去那边吃碗面。”徐图把罗盘塞好，对众人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因为年久失修，除了格局之外，其他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只有一个戏台子还保留着当年的样子。
“这里就是我当年唱戏的地方，没错。”徐澄清兴奋的冲茶茶跟黑白无常笑起来。
刚开始黑白无常还怕徐澄清看到这断壁残垣的一幕会伤心，见他的样子并不太难过，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从进到这里开始，徐澄清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极为健谈。
“这里一共有七十二桌子，前三排是都留给听戏的大户。后面一般都是随从，那边……”
大家一起看向徐澄清指的方向，那是一个离戏台满远的角落。
“那边都是站票，买不起座位的都在那儿听戏，人多的时候，买瓜子香烟的都过不来。”
茶茶跟黑白无常居然脑补出了当时的盛况，一群簇拥的人头，各个争破脸的往台上看，贩卖香烟瓜子的小贩挤在人群里吆喝着，有淘气的孩子趁人不注意，伸手在篮子里抓一把瓜子。
“这根柱子那么粗，是干什么的？”茶茶指着一根粗的离谱的大柱子。
“是专门挂牌的，但只挂重头戏。”徐澄清解释道。
茶茶抚摸着柱子：“能挂在这根柱子上一定很不容易吧？”
徐澄清点头：“没错，光有名气还不够，还得经过前辈的认可，在这里挂的最久的是张兰之先生，足足挂了十一年。”
“你曾经也一样挂在这里吧？”茶茶弯起眼睛。
徐澄清极为羞涩道：“我没有张兰之先生久，只挂了九年。”
“哇，那也很厉害了。”白无常叫起来。
“我的牌子还是师傅亲自挂上去的呢。”
他还记得挂牌的时候，无数人来贺喜，年过六旬的老爷子在众人的搀扶下拼了命的将那颗钉子砸进柱子里，老人家说，砸的越结实在这里挂的越久。
“可惜啊，那个时候我们哥俩忙着到处勾魂，也没想到过来听一听你唱戏。”白无常摇头叹气。
黑无常跟着点头，也是一脸遗憾的样子。
徐澄清轻飘飘的飞到戏台中央，屋顶上有个大窟窿，月色穿过那个窟窿，像是从天上投下的一道追光，不偏不倚的笼罩在他身上。
藏青色的袍子在这道光束中逐渐变幻出一身雪白色，银丝裹边，上好的纱衣罩在外面，一根宝石镶嵌的带子束腰，徐澄清的眉眼也有了变化，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画笔，勾勒着他的容颜。
徐澄清缓缓抬起头，一双明眸熠熠生辉。
那不正是他当年的扮相吗？
“徐澄清，你干什么呀？”白无常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徐澄清忽然笑起来：“谢谢你们陪我疯了许久，这一折戏就当是谢礼了。”
他的笑容很真切，可是微笑的脸后面却是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他奋力的挣扎，绝望的哭泣，这些老天都没有看到，他累的不想动了，也不寻求结果了，没来就没来吧，这场戏就当自己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空灵悦耳的声音在废墟中散播开来，优美的音调令人精神一振。月下轻舞，衣袖翻飞，天地间再也看不到其他颜色，唯有一个人。
那个人独自一人演着悲欢离合，演到动情时，水袖遮住眼角，拭泪的姿势让人心口一疼。
茶茶听不懂徐澄清唱什么，但却知道，此时的徐澄清应该算是真的死了。
或许从踏进这里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尽管徐图一再保证范锡荣会回来这里，可是三个小时过去，要来的早该来了。
戏，唱完了，也预示着一个故事到了尾声，仿佛是一场梦，华丽的剧情全是假象，终归还是要回归现实。
徐澄清站在台上，冲台下的黑白无常跟茶茶作揖，这个动作仿佛用尽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
可就在他欠身的那一刻，手肘忽然被人从旁边握住。
黑无常下意识的去掏腰间的铁链，手伸到一半，黑无常不动了。
“徐老板，可否赏脸喝一杯茶？”清雅的嗓音如春风，熨烫的人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