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那地,那人,那情,那那漫天花雨下的丝雨如愁。
此刻的白芋嘤怔怔地坐在灵药堂前,门内门外,一线之隔。步却未央,不知是何故。
木门缓缓地开起,似乎宣告着里面即将发生的一切。芋嘤慢慢抬起头,两痕泪滴印在白暂的脸上,弯而卷的睫毛下垂着。一身纯净长裙微微摇起,她站起身,朝门内行去。
“淼医师,我的师父怎么样了?”
声音还带着一股哭腔,是那样微弱,甚至令人怜惜。
灵药堂内,木桀和离樂正端坐在床边,见芋嘤进入,咧嘴一笑,只是这一笑,是那样被迫,是那样苦涩。
淼水是掌管灵药堂的医师,她,也是落雪谷唯一的女性医师。从小学习医术和治疗的她,表现出超常的医术天赋,在这并不大的灵药堂内,救过众多曾受伤的弟子。
但此时此刻,却紧锁眉头,但望着一脸关切,甚至焦急万分的芋嘤,还是微微一笑,故作轻松道。
“你师父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只是...只是受毒气影响,他暂时失去记忆和所有体内灵力,如同常人。”
后半句的话,淼水似乎是皱起眉头,声音如同牙缝里挤出般微小,渐渐传入在场所有人的心里,清晰明了。
失去记忆...
没有灵力...
如同,如同常人...
白芋嘤呆住了,她从未想过是如此结果,在她纯净般的心里,只是认为师父只是暂时昏过去,不出多久就会醒过来,可终究逃不过事实如悲歌般的挣扎。
一滴泪,突然潮湿地划过空气,在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线,晶莹剔透,反射出刺眼的光亮。
......
我出生在一个富贵的家庭,爹爹娘亲都很宠爱我,我如同她们的掌上明珠般,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碎。
因为家人的宠爱,我很晚才学会走路,甚至连说话都比同龄的孩子玩些。那时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啊,无忧无虑。
但一切,都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改变了。瓢泼大雨从天空倾泻下来。远处的天空出现一道道闪电,犹如银河从天而降。轰轰轰……一阵巨大的雷声如同山崩地裂,好像大地都被震得颤动起来与闪电交织在一起。
“咿呀!”
一个男婴的哭啼声很快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本能的睁开朦胧的双眼,却发现自己正孤身一人睡在房间,没有爹爹,也没有娘亲。
就连家中管事的下人也不见踪影。
长时间的娇生惯养,让我对眼前覆盖着的黑暗产生浓浓的恐惧,我怕孤独,但更怕黑。
当我哆哆嗦嗦地下了床,还未寻找到开关,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凉意穿透身体,刺进骨中。从未害怕过的我,面对此时的情况,早已泣不成声。
依旧没有人,依旧没有亮光,哭累的我终究还是靠在床头睡着了,只留下被泪,打湿的一切痕迹。
天很快就亮了,迷迷糊糊的我渐渐苏醒过来,也许亮光才能填充一切,填充我濒临破碎的心......
当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打开那扇门,缓缓地打开后,门外的一切,清晰地出现了令我终身难以忘怀的情景,也许也可以说是,一场噩梦。
那时一张简易的木床,木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她闭着双眼,早已没有了生命特征,雪白的床单,甚至地板上,布满了令我惊心动魄的长长血迹,伴随着浓厚的血腥味,我了大脑无法思考的一瞬颤抖起来,因为我很快认出,
她就是我的娘亲,因难产而死的娘亲。而那一年,我才刚满四岁。
娘亲的死让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诞生的男婴如果失去了母乳的喂养,终究活不过几日,爹爹只得每日扔下我,动身寻找能够给予男婴**的奶母。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啊!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支发坠,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脂粉满面,一走进,还有一股不可描述的味道。
可正是她的到来,男婴很快被喂养的肥肥胖胖,爹爹给他取名为白袅。
很快,娘亲原本的房间被她入住,原本爹爹想要保存的衣服物品也被她视为垃圾而丢弃的一干二净。
还有娘亲生前留给我的,那个亲手雕刻的花样翡翠。可当我不顾一切地寻找到时,只留下一片废土废墟。
一年后,这个女人跟爹爹有了自己的孩子,还是个男童,不知是对娘亲难产而死的愧疚还是害怕,爹爹一直平等对待着白袅和男婴,只是对我,态度冷淡了许多。
压抑,无解,悲伤让我梦中平凡梦见自己的娘亲,娘亲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她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代。语笑若嫣然,充满关爱的眼神望着我。
好熟悉,真的好熟悉......
“芋嘤,我的孩子啊,心静万事安,娘亲在不远处会一直关爱着你的,不离不弃......”
挣扎着起来,天空才放出丝丝红光。可我的内心再无法平静,不远处?娘亲一定在等我,这个家对于我来说已经支离破碎,我恨这里所有的人,我要我的娘亲!
孤身一人淋着雨点,纷纷打击在浑厚的大地上,我太疲惫了,甚至浑身上下发冷地颤抖,险些昏倒,可我在等待。
昏昏沉沉中,直到他的出现,我的人生从此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我的生命也从此散发出新的璀璨。
那是一个男子,他墨黑色的头发软软的搭在前额,隐藏着魅惑的双眸,高挺的鼻梁与薄薄的嘴唇,完完全全的巧夺天工恰到好处。但令我在意的不是他俊俏的容貌,而是他让我难以忘怀的言语。
“你的家已经被锁定,即将发生危险,请务必跟随我。”
我缓缓抬起头,望着这个陌生的男子。
“你能带我去寻找娘亲,我就跟你走。”
“你的娘亲我知道在哪,时间不多了,快走吧。”
他的声音柔和却不失威严,不只是对如今这个所谓的“家”感到失望悲哀,更是对娘亲深深的想念期待,我竟伸出手紧紧握住他。
多么神奇的画面啊,我的双脚踩在一把泛着光芒的剑柄上,周围的景物很快往后飞去,出幽入明,千变万化。
最终,我没有想到,自己仇恨的家,竟然在一瞬间化为了灰烬。黑紫色的藤蔓以惊人的速度覆盖,伴随着藤蔓疾速生长,一颗颗尖刺骇人地伸出,不允许一丝缝隙,一丝空气进入。
“爹爹!白袅!”
我突然害怕了,全身一阵阵冒着凉气,头皮发麻,身体逐渐蜷缩成一团,男子突然双手捂住我的嘴。
“别出声,用手捂住眼睛。”
尖刺不断密密麻麻地生长,黑色的液体也不断分泌出来,所蔓延之处,只剩下焦色刺鼻,原本坚固的石头,也自然色调的地面赫然留下狼藉的焦黑痕迹,很快化为一堆不明液体。
惊心动魄的声音渐行渐远,男子终究还是放开了手。
“咳...咳!”
双眼重新恢复亮光时,双脚也平稳的落地,但还是很快察觉到,自己的腿微微颤抖,心跳急促,在这入秋时节,额头竟也渗出汗滴。但慢慢的,蜷缩成一团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从今后起,你就是我的徒弟,我是子列,你的娘亲就在前面不远处。”
我的娘亲?前面?
缓缓走过,路旁边浪似地滚着高高低低的黄土,浓密的树叶在伸展开去的枝条上微微蠕动,当我逐渐靠近,依稀辨别出一个身影轮廓的光亮,像是望着我。
长发及腰,一支玉叉,多么熟悉的画面啊!
“娘亲!娘亲!”
我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追赶着这几束来之不易的光亮,稚嫩的双腿奋力迈开着毕生最大的步伐。可每当我靠近,娘亲的脸庞很快消失,只留下茫茫的山野间,和茫茫的我。
终究,那光芒穿过荒荒野草间,穿过湍急的河流,穿越了我幼小心灵的最深处,渐行黯淡,不复存在了。
我哭喊着,喘着,声音嘶哑,脸上早已泪痕满面。望着眼前一片寂静的野间,再无闪过一丝波澜。我终于明白,生死之间,已经相隔万里,千里,甚至没有距离。
我蹲坐下来,孤独着哭泣了不知有多久,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瘫坐在地上。
待我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色全然不同。静谧的木窗就在眼前,窗外,则是飞飞扬扬的大雪。过去从未见过如此雪景的我直起身子,怔怔地望着窗外。
直到那个男子走近,我才发觉自己早已看得入了迷,才想起,他叫子列。而他,也是我的师父。
这个地方叫落雪谷,我成了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师父教我剑法时,我总爱用稚嫩的声音盘问道,
“如果我乖乖你的听话,师父,你...不会丢下我吧。”
每当这时,师父总是缓缓一笑,飘逸出尘,他搂住我,用柔和的口吻告诉我,
“师父不会丢下你,但是你要努力学习剑法,知道吗?”
我多天真啊,纯洁的还未曾料到,师父为何会选我做他的弟子,可那时年幼无知的我只是希望师父不要丢下我,被人遗弃的滋味,我不想感受第二次。
在师父淳淳教导下,我通过了几届弟子考核,也成为了落雪谷内剑法出众的女弟子之一。
“白芋嘤”这个名字,也被大家渐渐熟知,而我,终于不再是当年那个娇娇滴滴,软弱的女孩,终究蜕变成长。
只是我的记忆和那段曾经的历史,虽经过着时间的磨平冲刷,但依旧不会抹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