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晴不着痕迹地拭去泪痕，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这就饱了？是不是我煮的很难吃？”
周业荣眉头紧蹙，以为是自己厨艺太烂的缘故，谈晴摇了摇头，她近来的胃口不好，稍微吃多了，就会反胃。
“好吃。”怕周业荣误会，谈晴又扒拉了几口。
周业荣看到她瘦成这样，心疼不已，责怪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谈晴黯然无言，在浴室的全身镜前，她看过自己的模样，以前漂亮的苹果肌不见了，脸颊凹进去，下巴尖尖的，俨然现下最富话题性的网红锤子脸。
谈晴勉强地吃完整碗面条，趁着周业荣去厨房洗碗的时候，她回到浴室，锁好门，打开水龙头，朝着洗脸盆吐了。反胃的感觉实在难受，溢出喉咙的污秽物带着刺鼻的胃酸，她把胃里的东西吐完了，就呕苦水。
待到那一阵又一阵的反胃过去，她才舒服了些，想起谈母在最后的日子，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吃也痛，不吃也痛，连呼吸都在痛，她终于有点理解，她为什么要提前去寻死。
谈晴没有在浴室待太久，揉了揉眼，擦了擦嘴，她出来时，周业荣在厨房切水果。以前经常见谈晴做水果沙拉，他有模有样地做了一盘，虽然切不出漂亮的形状，不过胜在心意。
周业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谈晴枕着他的，眯着眼睛休息，他拍拍她的后脑勺，示意她起身吃水果。
“尝尝，橙子很甜。”
谈晴脆弱的胃可禁不起这些生冷水果的刺激，但她还是张开嘴，努力咀嚼下咽，周业荣又送过来一块，怕胃又不适，她说：“我吃不下了。”
谈晴说完又躺了下来，双手抱住他的腰，视线往上，怔怔地望着他的下颚。
“周业荣。”谈晴忽然开口问：“你说人死后会去哪里？”
“怎么了？”周业荣发觉谈晴变得特别没有安全感。
“会去哪儿呢？真的有天堂吗？还是什么都没有了。”
周业荣温柔地她的头发，这个问题没有人能解答，“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总会有解惑的一天，因为我们也会老，会死，到那时，不就知道了吗？”
谈晴沉默，闭上眼睛，她疲倦极了，周业荣的大手在她身上轻拍，慢慢地帮助她入眠。
在黑白的梦境中，她又一次经历了谈母抱着小李活冲向马路的画面，惊醒时，她泪流满面，浑身冷汗。
周业荣打开床头灯，把她抱在怀里，低声安慰：“没事，只是发恶梦，我在这，我在这……”
谈晴哭得更加厉害，周业荣顿时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止住她的眼泪。
“好痛，好痛……”
“哪里痛？”
谈晴捶了捶胸口，她的心好痛，像是被一样。
周业荣阻止她自虐的行为，紧张地问：“究竟哪里不舒服？”
谈晴啜泣，断断续续地哽咽道：“我妈走了，肝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我什么都不能为她做，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撞车，我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是足以让周业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知道癌症有多痛苦，尤其到了晚期，因为承受不住病痛的折磨而选择自杀的社会新闻时有报道。
“谈晴，你看着我，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不要责怪自己，我相信伯母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为了她这么难过。”
“你就是她生命的延续。你要替她活得骄傲，活得精彩。”
“傻姑娘，你还有我呀，我会陪着你，你不是孤单一个人。”
……
周业荣对谈晴说了很多安慰的话，到了后半夜，谈晴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
周业荣从浴室里盛了一盆热水出来，用毛巾仔细地替谈晴擦拭，从头到脚，终于知道她暴瘦的原因，他拿起她的双手细看，心疼得无法呼吸。
谈晴卑怯地收回双手，低喃：“好丑，你不要看。”
周业荣强制地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掌摊平，仔细地擦拭每一根青葱玉指，摸到她手心的茧子，还有破了皮被烫伤的痕迹，呼吸一滞。
“谈晴，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
“你要拍戏。”
“你应该通知我，至少该让我见见伯母，告诉她，你有我照顾。”
谈晴的眼睛泪光闪烁，她问：“你会照顾我一辈子吗？”
在问出口的那一瞬，谈晴就后悔了，一辈子太长了，她怎么敢这样问。
“空口无凭，我会用行动来证明。”
周业荣吻了吻谈晴的额头。
谈晴痛哭一场之后，疲惫至极，渐渐地外面的天蒙蒙亮了，周业荣体贴地拿起遥控器，把窗帘全部关上，阻止外头的阳光照入卧室。
“好好睡，我陪你。”
周业荣让谈晴枕着手臂，大手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似的。
在男人无微不至地呵护和抚慰下，谈晴渐渐放松下来，脑子空荡荡的，什么也不想，渐渐入睡。
周业荣待她完全睡着后，下了床，打开卧室的门，天已经大亮。
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总之不好受，独自到健身房运动，挥洒汗水，堵在心口的郁气逐渐消散，他回到客房的浴室洗澡。
临近中午的时候，谈晴还未醒，他看了看桌上为她准备的营养早餐，思忖片刻，打电话给小江，让他去打包几样谈晴爱吃的小菜。
谈晴一直睡到下午，胃里空无一物，饿过头，她起床时头重脚轻，眼睛无法完全睁开，走到镜子前才发现自己的眼睛肿了。
好丑！
谈晴尝试用毛巾敷眼，一时见不到效果，她待在房间里不敢见人，周业荣进来时，她躺回，假装还在睡。
卧室外传来小江的声音，他放下外卖，随口问：“谈晴呢？这些都是依着她的口味买的，不趁热吃吗？”
“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周业荣没有多余的话，一记斜睨过去，小江就自动自发地闪人了，临关上门前，他暧昧地吹一声狼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