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戈策马赶到长亭门的时候,苏默正同夜十三坐在锦辉堂内下棋。听守门的人来报,说是有位姓叶的姑娘求见,苏默很是诧异,不知灵戈为何会突然找上自己。正猜测着是不是同昨日灵戈被绑架的事情有关时,灵戈已经被手下领了过来。
长亭门的锦辉堂虽算不上富丽堂皇,但风格很是考究。厅内以青砖铺面,四面出廊,白玉石柱相连,柱上刻着如意云纹。堂中的大案上设了只约二尺高的紫砂观音熏炉,炉中燃了檀香,有袅袅的烟雾自熏炉顶端缓缓吐出来。一旁的金丝绣百鸟图的屏风后,有一方刻了流云纹的花梨木桌子,苏默同夜十三便落座在这桌前。
灵戈踩着白玉石转的阶梯,缓步入了堂内。朝苏默见了礼后,很是自如的坐在了苏默身旁的圆凳上。
“不知道灵戈姑娘前来所为何事?”苏默指间夹了颗棋子,目光紧盯着棋盘,并未转头,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
灵戈看了眼棋局,知道苏默这一子落下,便已定了胜局,这才开口道:“我这有一封书信,要劳烦门主派人替我送去孤山脚下的山寨。”
苏默闻言转过头,将手中的棋子握入了掌中,眯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道:“孤山脚下的山寨?原来叶姑娘能安然脱身,竟是因为苟陌寻……”
“你怎么知道?”
“上次苟陌寻撤出离山后我曾派人打探过他的行踪,自然知道他现在在孤山落脚。看来你昨日被人掳走,应是被掳到了孤山。”
苏默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与灵戈说着话,对面坐着的夜十三有些不乐意了,将棋子在手指间来回翻滚了数次之后,忍不住开口道:“门主,这棋还下不下了?”
灵戈闻言轻笑出声,与苏默对视一眼后,另外从棋罐中摸出颗黑子,然后落入了棋盘中,转头对夜十三道:“喏,你已经输了。”
“你……你这姑娘怎么能这样呢……你难道不知道观棋不语非君子……呸!是真君子!”
见夜十三一张白皙脸上染了两抹愠怒的红色,灵戈很是无辜的摊手道:“我本就不是君子啊,我不过是个小女子罢了。”
“门主说的真对,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夜十三将指间捏着的棋子扔回棋罐中,然后起身拍了拍屁股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一下!”苏默将灵戈递给他的那封书信塞进夜十三的手中,道:“你替灵戈姑娘跑一趟,将这信送到孤山去。”
“这怎么行?”夜十三立刻蹦了起来,急呼道:“门主,你难道忘记我们与苟陌寻的过节了吗?我若是孤身一人去送信,只怕会被他们整个山寨的人围殴,你这明摆着是让我去送死啊!”
“十三,我相信你的武功。”苏默目光坚定的拍了拍他的肩头。
夜十三继而将希望寄托在灵戈身上,用哀求的目光望着灵戈,希望她可以突然改变主意,不寄这封信了。但灵戈似乎并没有读出他目光里的哀求之意,撇了撇嘴,然后学着苏默的模样同样拍着他的肩头,道:“我也相信你的武功。”
忍住骂娘的冲动,夜十三凝了一脸的幽怨之色。拿着信,踏着沉重的步伐,转身离开了锦辉堂。
灵戈很是担心夜十三会中途毁了那封信,但想来他毕竟是得了苏默的命令,应该不至于违背他,所以稍稍放下心来。
“我们现在可以来谈谈,这件事你打算如何谢我?”苏默收起方桌上的棋盘,然后将一旁的烛台挪到了桌子的中央。
“我不是已经承诺过会帮着沈茹香拿到七弦会的头名吗?这样还不够吗?”
“可我也承诺过你,七弦会过后你可以如愿嫁给纳兰钰。”
“既是如此,那个请求我收回,这样总可以了吧!”
“哦?”苏默剑眉一挑,眸中的笑意愈发明显,“看来,灵戈姑娘对纳兰钰的感情也并非那么深……不如这样,待我拿到玉灵珠后,灵戈姑娘嫁给我,做这长亭门的门主夫人,可好?”
灵戈闻言,肩头抖了一抖,快速起身拉开和苏默之间的距离,缓了口气才道:“你不是已经答应要娶沈茹香了吗?现在同我开这种玩笑,若是被那沈小姐听了去,只怕她会一刀捅了我……”
“你以为她是真心要嫁我?”苏默一声嗤笑,起身到灵戈近前,抬手撩开她额角垂下的发丝,低声道:“她不过是想借此事来刺激慕容谦,可她却始终不明白,男人一旦对一个女人失去了兴趣,那即便她再怎么作贱自己,对于那个男人而言,除了会庆幸自己摆脱了这个人之外,便不会再有其他感想。”
“那只是你的想法,至于慕容谦是怎么想的,你又怎么会知道。或许,这退婚之事是另有隐情呢?”灵戈推开苏默的手,有些不悦的蹙眉道。
“隐情?”苏默俯身一阵低笑,笑得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才一副心疼灵戈智商的模样道:“如果慕容谦是真心喜欢沈茹香,那我想知道他会因为什么样的隐情才会大张旗鼓的去退婚,以至于沈家颜面扫地,沈家小姐更是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人言可畏,能杀人于无形,沈茹香遭受这等羞辱,几次三番的想要轻生,那次若不是我出手搭救,只怕她早就已经死了……”
“这……”灵戈虽然不懂退婚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她每次见到沈茹香的时候,总觉得她给自己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她不明白为何旁人要嘲笑她,也不明白她为何要在意旁人的眼光。在玉山生活的十六年中,跟着父母学习琴棋书画,跟着叶秦将军习武,跟着司兰若学习一切南国的礼数规矩,可却从来没有人教过她什么是人言可畏。灵戈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同情沈茹香,想到她冷漠的神情和满身的伤痕,忍不住发问:“苏默,你知道沈小姐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吗?”
苏默表情一僵,奇怪道:“伤?沈茹香受伤了吗?是什么时候的事?”
见苏默全然不晓得此事,灵戈只好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现在必须要赶回凉城去了,苟大哥若是给我回了信还得劳烦苏门主将信转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