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郁尊的声音吗？方书柠迈开的步子停了下来，静立原地侧耳倾听着，是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身后的黑暗中传来。

　　郁尊！方书柠试图回应他，嗓子却好像塞了东西怎么都喊不出来。

　　“书柠！书柠！”郁尊的喊声，一声比一声急迫焦躁，似近在咫尺，却又看不到他的身影。

　　我在这里！

　　方书柠看着身后的黑暗，抬起的脚，却不敢轻易落下去。

　　“书柠！”

　　当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再次响起时，方书柠无法控制内心的渴望，即便是万丈深渊，她也顾不上了

　　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她勇敢地迈出了步子。

　　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失足跌落了下去……

　　“心跳！有心跳了，她活过来了！”有人在她的耳边惊喜地呼喊着。

　　方书柠费力地张开了眼睛，感觉眼皮和脸颊都在火辣辣地刺痛着。

　　“不要着急，郁夫人，现在还不能动……”

　　“她的脉搏还不稳定。”

　　“给她喝点水儿。”

　　好像有人给她喝了水，她的头很昏沉，在手臂被人打了一针之后，很快陷入混沌之中。

　　昏昏欲睡的状态持续了很久，待方书柠再次醒来的时候，视线虽不是很清晰，却可以看清一些轮廓了，例如头顶的输液器，护士凑近了脸颊，还有床前站着的男人……

　　“先生放心，郁夫人这次醒来，就没什么大碍了。”

　　“嗯。”

　　虽然只是一声简单的回应，却牵动了方书柠的心弦。她想大声喊出他的名字，却没办法发出声来，她的脸和嘴都被绷带缠绕着。

　　他伸出手来，抚摸着她的头发，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来。

　　有人进来了，和他说了什么，他点点头跟随男人出去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方书柠的视力恢复了，她看到了沐剑晨，还有一位年约五十的老医生。

　　“夫人。”沐剑晨走到病床边，和方书柠打着招呼。

　　“沐……”方书柠终于开发声了，却口齿不清。

　　“这是教会医院，你现在安全了。”沐剑晨安慰着方书柠，老医生也欣慰地点着头，解释她的病情，目前来看，很稳定，照这样的速度富康，很快就能出院了。

　　她竟又来了到了教会医院吗？

　　方书柠环视着四周，有着些许的熟悉感。

　　沐剑晨和老医生在病房低声讨论方书柠的病情，方书柠朝门外张望着，只看到几个护士走了过去，唯独不见郁尊的影子。

　　从她再次醒来，眼睛能看清楚到现在已经快过去一个小时了，他却没有再出现过，方书柠的咽喉有些哽咽，怀疑郁尊是不是知道了真相，才这样避而不见。

　　“马医生，夫人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现在能不能让我和夫人单独说几句？”沐剑晨征求着医生的意见，医生点点头，让沐剑晨快点，他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确定治疗方案。

　　医生和护士出去了，沐剑晨走到了方书柠的病床边，压低了声音。

　　“先生现在还不方便露面见外人，所以在夫人醒来后便匆匆离开了，不过……您不必担心，只要夫人康复出院，回到郁公馆，随时可以见到先生。”

　　“郁……公馆……”

　　方书柠张合了一下嘴巴，艰难地说出了这几个字，她的语言表达还很困难。

　　“夫人，我理解您的心情，可先生……对于整个上海来说，已经不在人世快两年了。”

　　两年了，什么意思？方书柠吃惊地看着沐剑晨，她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洼田正野的身份揭露后，郁尊仍隐瞒了他死亡的消息吗？

　　记得上次离开1924，她听到了一声枪响……

　　“您离开这里也已经快两年了。”

　　“两……年？”

　　时间怎么会过去了两年？方书柠呆呆地看着沐剑晨，似乎虫洞的两边时间轴的行进是一样的，她在现代是从2015到2017年初，大约两年的时间，而在这里也由1924发展到了1926，同样过去了将近两年。

　　时间，在方书柠眨眼之间就这么流逝了。

　　“还记得您离开的那天吗？”沐剑晨轻声问。

　　方书柠吃力地点了一下头，和郁尊分开这么长时间，她一直牵挂着都是那天发生的事，她离开前听到的那声枪响代表了什么，洼田正野为什么没有束手就擒？

　　“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那是事实，夫人就那么在我的面前消失了，如果不是先生说了，我还以为在做梦呢。”

　　沐剑晨苦笑着摇摇头，来自未来这种事，他听都没听说过，却亲眼见到了。

　　“发生，发生了……什么？”方书柠问着。

　　“项链带走了您，也带走了洼田正野……”

　　“……”

　　方书柠良久再无法发出声音来，脸上的表情僵硬，皮肤痛楚着。

　　2016年突然出现在暴威车前的男人，婚礼上的枪手，医院里的男医生，洼田正野阴魂不散地跟随在她的附近，观察着她，寻找着机会下手。

　　“他和夫人一样，消失了两年。”

　　方书柠的眼睛无力地眨动着，她感到十分不安。

　　正如沐剑晨说的那样，洼田正野当年发现郁尊还活着，知道自己的计划落败了，想功成身退却已没了退路，在前后受到加击无法脱身的情况下，他只能在方书柠消失的一刻抓住了那条项链……

　　项链带走了方书柠，也带走了洼田正野。

　　初到2016年的民国男人，至少花费了三四个月的时间适应现代的生活，他吃惊地得知了一个事实，日本和中国之间发生了战争，也知道美国扔了两颗原子弹，改变了整个战局，日本被迫投降，法西斯计划彻底失败，更让他感到惶恐的是，洼田正野这个名字在这段历史上什么也不是？

　　洼田正野很沮丧，他有远大志向，要有所作为的，所以才会远渡重洋去了中国的上海，努力进取成了国合公司的大老板，可到了2016年后，什么都变了，他想活下去都很困难，在工地干活儿，给人当翻译，教授日语。在这个过程中，洼田正野一直都在思索一个问题，方书柠能改变的历史，他同样也能改变，只要把现在看到的事实带回1924年，就可以让日本战无不胜。

　　一切的关键，都在方书柠的那条项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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