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谋:帝后攻心 第二百一十三章应劫,一笑惊华(二)
作者:卿弋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所有人全全楞了整整三息,才终于劫后余生地欢呼起来!

  欢呼声,震耳欲聋,不分阵营,不分敌我,就连城墙之上不是东渊的北弥一众,都有一股莫名的欢喜与庆幸。

  极致的激动与狂喜之下,就连雨水砸在脸上、身上的痛楚都变成了接触到真实的世界的感激。

  周身,不再只是湿腻粘稠的血液,而是真真实实的四季风物!

  可在所有人的狂喜激动之中,宣绫靖的身形却是摇摇欲坠,扑通一声跌软下去,被慕亦弦迅速半扣入怀中。

  惊掣天幕的闪电照亮天地间,照出了满宫巷内所有人劫后欢呼的雀跃,也照出了她惨淡青灰的苍白。

  那一张如水墨画的恬静小脸,这一刻,全全没有应有的灵韵与生动,就如同一副本该鸟语花香的山林墨画,被生生抽离了所有的活力,只剩下了死气沉沉的枯木残枝。

  雨水淋漓地打在本就冰凉苍白的小脸上,让这张小脸越发苍白脆弱,让所有人都有一种担心,担心这雨水会不会直接砸穿这一层脆弱。

  慕亦弦搂着她,半跪于地,唇角残余的血色,被面上的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

  宣绫靖仰着头,费力地瞧着他,似在看他是否安好。

  最后三个阵法阵势相撞,那般惊天浩大的声势,反冲之力,全全被顶替了她的慕亦弦所承受,她记得那一瞬,她依稀看见了他唇角溢出的血迹。

  他在阵势相冲的反噬下,受伤了。

  她突然很想问,他为什么和上一世一样,又赶回来了……

  可她没有力气开口,却能感觉到一股气流自背心传入心口,慕亦弦在耗费内息护着她的心脉。

  她想告诉他,没用的,可是看着那一双素来死寂无波的双瞳,这一刻似乎波动着他自己都毫无所觉的慌乱时,她连薄唇都无法动弹。

  她的水眸,渐渐泛起一层灰暗,让慕亦弦的思绪一瞬回到了当初即墨郡那晚,她心疾发作,大夫说她没有求生之心的那一刻。

  慕亦弦忽的张口,喃喃地重复着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却莫名其妙一字不差刻入了他心中的话语,他是不知道此话何意,可却没有缘由的觉得,这话,会让怀里的人唤醒求生之心。

  “不论如何,朕也要去!刻下凝洄,便可留下指引,就算有他从中作梗,没了过往,朕也会根据凝洄二字推断一切,若不成功,那就算朕以一生换三年!至少,这三年里,还有她。”

  宣绫靖渐渐昏暗的视线里,陡然刺入一道明亮的光线,让她极力地睁大的眼睛,逼退了丝丝灰败。

  可她仰头看着慕亦弦的视线里,却充满了不敢置信,她动了动唇,似乎想问,你在说什么?

  可她没有气力发出声音,慕亦弦更似陷入了某种魔怔,一刻不停地重复着这段话语。

  背心的气流取之不尽一般地往她心口涌去,她就这般,一遍一遍,听着慕亦弦重复着这一句话,一遍一遍,将心中的惊疑放至最大。

  阿弦,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

  周围的人也从劫后余生的庆幸之中注意到了此地的情况,全全满是担忧之色。

  连安王与静穆王最先赶至他们身旁,可看着被慕亦弦抱在怀里的人,那死寂灰败的面色,不禁都神色沉重。

  城墙之上,太后最先惊醒过来,眼见着大阵被破,她双目赤红一片,恨不得灌血火烧,尖锐刺耳的怒吼声,响在这惊雷大雨间,一瞬便激起了所有人的怒火!

  “杀了他们!镇南侯,杀了他们!给哀家杀了他们!”

  太后的声音,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众人的目光霎那齐齐燃烧着熊熊火焰刺向城墙之上,却发觉,城墙之上包括云凌在内的北弥一众人,竟是不知何时不见了踪迹。

  可此刻,他们根本没有心思管北弥的人去了哪里,他们这一刻,汹涌在胸腔内的只有沸腾至极的浓烈怒火与杀意!

  如此残忍,如此无道,如此灭绝人性,怎可登临高位!

  甚至,不需要连安王与静穆王的命令,季霄翎以及一众郡县的守城将领已然领命向着城墙处袭去!

  城墙之上,因为北弥一众的消失,只剩下镇南侯在内的三万左右人马,怎会是这近十万人的对手!

  而此刻,从东渊皇城消失的北弥众人,早在宣绫靖布下的阵法之中就已经计划了此事,在阵光聚合的一瞬间,会如同北弥边境的葵天兵阵那般,一瞬产生阵法传送之力,将人转移到别处。

  而此刻,云凌一众已然全全到了整个逆势锁龙阵的边缘。

  而宣绫靖更是早已让素鸢支会过云凌,被传出后,所有北弥之人已然按着计划正撤离东渊。

  除了正忧心着自己女儿的云凌老将军。

  桑莫在看见阵法被破的一瞬,双眼控制不住地淌下了两道泪水,可这泪水里,夹杂太过复杂的情绪,让他哀沉地盯着被殿下抱在怀中的月宁郡主,良久,良久,久到,雨水浸湿了他浑身,顺着他的衣摆成线的往下坠着。

  他的罪孽,终于被挽救了!十多万东渊人的性命,被一个北弥人所救了!可谁又能挽留住这一个北弥人的性命?

  正因为他懂阵法,所以他才明白,月宁郡主现在处于怎么的虚弱之中,怎样难以拯救的死局之中!

  他也能感觉到,整个皇城虽然看不出什么变化,可冥冥之中,有什么不一样了。

  就如同和煦的暖风中,忽然沁入了一丝寒凉,让这一缕回旋在皇城的暖风怎么也达不到最初的祥和了。

  感觉不到丝毫阵法的存在,感觉不到丝毫异样的存在,可偏偏,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虽不知究竟是为什么,但却知晓,月宁郡主的阵,成功了。可他,不想再提醒东渊哪怕一句,这是东渊欠北弥的。

  还有那不知为何消失在城墙之上的北弥一众,不正和当初消失在北弥边境的那十万兵马一模一样吗?

  桑莫忽然回想起月宁郡主的那一句叮嘱,“帮我保护好北弥君上,宣弘璟!”

  也许,他该走了!

  ……

  宫墙上,战成一团,宫巷内,寂静无声,只余下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和慕亦弦那一直不停的喃喃声。

  宣绫靖的面色在慕亦弦一刻不歇的内息强灌之下,终于恢复了一丝异样的红润,慕亦弦将人匆忙抱起,手却紧紧贴着背心,一分也不敢松开。

  健步如飞,直往宫外冲去,想要去寻人医治。

  可在他的脚步刚走出宫门,密密麻麻地藏在暗处的箭雨直冲他们而来!

  宫门外的暗处,一直不曾露面的闻人越,终于现出了踪迹!

  此刻密不透风的箭雨,正是受命于他!

  此刻,闻人越正站在一处类似祭台的香案前,案上摆放着旁人尽皆不懂的风水法器,更放着一束青丝,青丝上,他用来卜卦的龟壳与铜钱按着某种规律压放着,乍看之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与阴寒。

  而这一刻,闻人越举手投足的挥舞间,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寒冽与绝然,素来温润的琥珀色瞳眸里,流转着的再不是浅浅莹润的剔透光泽,而是一股极其复杂却又坚定的神色,有愧疚、有无奈,却全全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清的坚毅深邃逼退。

  云姑娘,对不起!

  闻人越瞳眸里歉疚一闪而逝,最后便只剩寒厉的决绝,挥舞的风水法器的动作一刻不停,嗓音更是如同染了夜风,寒凉透骨,“阻挠他们,不能离宫!不计一切!”

  “是!”所有人低喝一声,手中的箭矢越发频繁而密集地向着宫门处的二人齐射而去!

  西殊护送聘礼而来的侍卫,此刻竟成了袭击宣绫靖与慕亦弦的罪魁祸首!

  慕亦弦抱着宣绫靖身形飞快的躲闪着突袭而来的箭雨,虽是没有受到箭矢的伤害,可莫名的,他却感觉怀里的人越来越冷,犹如一块冰块,浑身无形地散发着一股阴冷寒凉之气,而且,越来越甚。

  慕亦弦双眸沉寂,却汹涌着无边无际地杀伐寒厉,视线直扫箭雨袭来的暗处,一瞬气势大开,震慑之下,那些藏在暗处的人都生生顿了几息,才在闻人越的呵斥之下回过神来。

  闻人越双眸锐利地瞧了一眼宫门处,瞧了一眼那被慕亦弦护在怀中的人,眸底一片复杂之色。

  当初,假借祝勐之名,告诉衾香聂君厝所住的南静苑宅基之处有阵法问题,便是有意让衾香去求云夕玦相助,更是想在云夕玦解决了阵法之后,借南乔二皇子逃跑之名,让太后对云夕玦心生杀机,却没想,太后竟是为了制肘慕亦弦迟迟不动手,留着云夕玦的性命。

  他本不想亲自动手,可最后,却还是逼得他不得不亲自动手!

  就算为恶,就算不对,为了让师妹亲眼看见北弥的复辟,他也绝不会迟疑!哪怕手染鲜血,哪怕身披罪孽,哪怕会被师妹责怪,他也不会迟疑。

  他算不透天机,甚至被天机反噬生机,白发满头,可师父说过,云夕玦,必须死!只有她死了……阿靖师妹才能看见北弥的复辟!

  这是他在竹林间没有算透,反被反噬的天机!

  这是,师父测算的,天机!

  云夕玦,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