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顾二娘脸上的表情,从愤怒渐渐转变为无奈,梁弦便明白她已经妥协了。
他抬手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不经意间便拿出了身为将领的气势,开始质问道:“你师父人在何处?”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终于收起了惯有的笑容,看起来严肃而冷酷,周身像是有着无形的威压。
顾二娘不甘心地撇撇嘴,回答道:“师父把任务交给我之后,我便没有再见过他了。不过这次任务失败了,我想他很快会再来找我的。”
说到这里,她不免心头一紧,又道:“你必须答应我,见过我师父,确定他不是青衣门的人之后,你绝对不能动他半根汗毛!”
梁弦睨她一眼,表情无动于衷:“就算你师父不是青衣门的人,但他策划这事来对付赵王,也该被抓起来不是么。”
顾二娘怒:“赵王活该,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师父这叫行侠仗义替天行道!”
“那本文书我已调查过,虽然大部分是事实,但还有一部分却是无中生有刻意抹黑。”梁弦冷哼一声,“虽然赵王有罪,但罪不至死,那本文书若是真的送到皇上手里,赵王绝对性命不保!”
他眯着眼瞪视着顾二娘:“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师父是有一颗侠义心肠,但他可不是阎王爷,他有什么资格决定赵王的生死?!”
这话掷地有声,顾二娘脸色赫然白了白,低下头没再吭声了,像是陷入了沉思。
毕竟,如果真按梁弦所言,罪不至死的赵王因此送了命,那么就算她没有亲手杀人,但赵王却还是因为她而死的,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差别呢?
顾二娘心底生出了一丝惶恐,她忍不住回想起自己以前曾执行过的种种任务,是否也有这种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的例子……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的脸色登时更白了。
她的双手,其实在她不曾注意的时候,就已经染上过别人的鲜血了么?
不……
梁弦心里本是有点恼的,见女子百般不配合,他所剩不多的耐心终究是被她磨了个精光,所以语气也不由重了几分。
却不想,在他说了那些话之后,女子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梁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表情,见她脸色惨白,神情颇有些无助,一时间不禁有几分心软了。
女子的这副模样,乍然间,倒是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小人儿重叠在了一块,让他觉出了几分熟悉……
是自己欺负过头了么?梁弦暗暗想着。
不想再看她露出这种表情,梁弦清了清嗓子,语气倒是比方才柔和了不少,他问道:“你估计你师父什么时候会来找你?”
顾二娘却还在愣神,好半晌才惊醒过来,呆呆地摇了摇头:“我也不能确定……”
梁弦也不恼,耐心地点了点头:“那就暂定三日时间吧,若是这三日他没有来找你,你便亲自带我去你师门找他!”
顾二娘怔了怔,想要反驳,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而是点了点头。
看样子,她心里应该也有着疑惑想要让南星子帮她解开罢。
梁弦面上又浮现了笑容,缓缓说道:“虽然我相信你不至于骗我,答应了我之后却又逃之夭夭,但为了你的安全以及我能在第一时间得到你师父的消息,这几天我会派人监视你这茶楼,没问题吧。”
“……”胡扯,他明明就是不信她,想要安排人监视她的行踪,却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对于顾二娘的沉默,梁弦权当她的默认了。
又道:“你这次任务失败,多少也会有被报复的风险,这几日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事,可第一时间向我求助。在你带我找到你师父之前,我会尽全力确保你的安全。”
“……”除了他,她想不到还有谁会来报复她!
“还有……”梁弦又开了口。
顾二娘忍无可忍,怒道:“还有什么?”
面对她的暴怒,他却还是笑得坦然,从容道:“还有就是你这茶还不错,明日叫人送一些去御史府,我要喝。”
“……”顾二娘忍不住要翻白眼:“你这算是趁机勒索么!”
梁弦失笑:“我觉得章御史会替我付银子的,你大可放心。”
这哪里是银子不银子的问题,她觉得他分明就是在故意惹恼她,逗弄她!
她恨恨地咬紧了牙关,又想起对方都把自己的底细摸得这么清楚了,自己对他却还一无所知,心里便越发地气恼,忍不住厉声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原以为他只是寻常的衙役,又或者是赵王的幕僚。
可在经历过昨晚的事件后,看所有的将士对他唯命是从,她又觉得他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她虽然不说都认识,稍微有点名气的大官,她基本是也是知道的,可就是记不起有他这么一号人物。
而他现在一心要调查青衣门,更是让她觉得他不简单。
他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面对她的咄咄逼人,梁弦却只悠悠地耸了耸肩,语气半真半假:“侯爷呀。”
顾二娘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也知道他这副态度,怕是不管自己怎么问也是问不出答案了,便干脆恨恨地下了逐客令。
“花生和小古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这位侯爷您若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就由我送你出门吧。”
说罢,她便态度强硬地朝茶楼大门走了去,不管他要不要走,她都显然打算赶人了。
梁弦看着她气呼呼的小脸,心里不免觉得好笑。
只不过笑完了,倒是忍不住暗暗摇头。
“她还真是一点也没认出我来啊……”他轻轻地叹道。
“你说什么?”那厢已经打开大门的顾二娘回头朝他看来,神情疑惑。
梁弦嘴角的笑意渐深,却道:“我刚说的是,顾姑娘的身段真真是好极了,教在下看得舍不得移开眼呢。”
虽是调戏的话语,但他的神情却又无半分轻佻,倒像是单纯地夸赞,以至于顾二娘一时间都不知该不该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