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不信

　　杨诚没有动，仍旧背向外地问道：“你不是说我再动你女儿，你要毙了我吗？”

　　杨诚的口吻很平静，但邱队长还是听出了嘲讽的意思。

　　邱队长定定地瞅着杨诚的背影，霍地从腰间拔出了配枪。

　　杨诚没看见，却什么都知道。

　　他笑道：“怎么，我不动你女儿，你还是要毙了我？”

　　邱队长没吭声，他陡然把枪支丢了过去，毅然决然地道：“我知道我口出不逊得罪了你，你要是真有本事救我的女儿，就拿走我这条命消气吧！”

　　这下，杨诚不得不坐了起来。

　　他看了看床脚下的手枪，一时哭笑不得。

　　幸好只有他们二人在，要不然邱队长的行为足够被诟病的。

　　杨诚穿上鞋子，顺手捡起了手枪。

　　在这个乡下地方，也只有邱队长这样级别的警察才会配枪。

　　杨诚不喜欢手枪，但不代表不会用枪。

　　他抓着手枪走了过去，举手就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邱队长的太阳穴。

　　“好吧，既然你主动求我，那么，我也不好让你失望……当然，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真不怕我一枪毙了你？”杨诚仰起头，笑得意味深长。

　　邱队长痛快地闭上眼睛，“贾昆是局长的表弟，我明知道你是冤枉的还纵容贾昆的诬陷……我三番两次的为难你，你想解气就动手吧！”

　　杨诚拨下保险栓，哒一声微响。

　　邱队长心思五味陈杂，独独没有畏惧。

　　最终，杨诚还是没有开枪。

　　他放下枪，说道：“真不知道是你傻，还是在你心目中我就那么傻……要是我毙了你，还有好活吗？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一定会去救你女儿？邱队长，你这一招棋，走得真烂。“

　　听着这番话，邱队长睁开眼睛，他赫然瞧见那把54手枪居然被杨诚轻而易举地拆解成散乱的零件。

　　杨诚一扬手，手枪零件叮铃铃地落了一地。

　　“手枪不能重新整装起来，小心会丢了饭碗。”杨诚笑道：“我保证你的女儿能够恢复健康，只要你支付得起五十万。”

　　“五十万？”邱队长一脚踩在手枪零件上，“五十万就五十万，我马上就打给你！”

　　身为人父的邱队长在亲眼看见女儿出车祸的时候就傻了，无论杨诚要五十万还是他的命，邱队长都会毫不犹豫。

　　昨晚，杨诚是被警察压着上了警车；今天，杨诚是被警察求着上了警车。

　　在村民的围观下，杨诚坐着警车走了。

　　杨诚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心道地尽快配置手机了，要不然遇到紧急情况来不及知会杨熙娣。

　　杨诚猜测邱队长可能还没弄明白其中关键，那就是杨诚名义上不过乡村小诊所的医生而已，县医院的大夫们会同意让杨诚来为邱倩龙动手术吗？

　　不过，杨诚的顾虑明显是多余的。

　　因为在这巴掌大小的县城，以邱队长的身份纵使算不上一手遮天，也拥有相当大的权利。

　　面对县医院教授医师的阻拦，邱队长只一脚踹上去，便再无谁敢说三道四了。

　　“杨大夫，只要你救活我女儿，一切后果由我承担！”邱队长豪气干云地放出话来。

　　杨诚心道：好家伙，要是我救不活邱倩龙，一切后果是不是要由我来承担了？

　　钱款入账，杨诚便收敛表情，认真地对待这次的工作。

　　对待邱队长，医护人员们一个个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老老实实的，然而再看向杨诚的时候，他们的眼神明显不友善。

　　鄙夷有之，轻视有之，愠怒有之，厌恶有之，甚至还有人怜悯地瞄着杨诚。

　　教授医师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邱倩龙的x光拿给杨诚。

　　谁都以为，邱队长是因为女儿要死了所以疯掉了，才会病急乱投医地抓了个毛头小子。

　　“这里可不是给你练手的地方。”教授医师冷哼着道。

　　碍于邱队长的身份，教授医师不得不把手术室和医疗物借与杨诚。

　　只是借，不能给，另外，医院的所有人员都不会出手相帮，杨诚唯有凭借一个人的力量。

　　教授医师就不信了，没有护士，没有助手，没有麻醉师，杨诚怎么可能会成功？

　　县医院的院长这几日去省里开会不在医院，要不然教授医师也不会没了主心骨，只好任由邱队长乱来。

　　教授医生冷眼瞟着杨诚检查x关，心底阵阵冷笑。

　　“你会看x光吗？用我给你开课讲讲吗？”教授医生环胸抱臂地奚落。

　　杨诚的神色镇静，既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惭愧后退，“果然是威尔姆氏肿瘤，看来要不是出了车祸，你们这些医生还是不能发现她的病情。“

　　由于杨诚的口吻轻描淡写，而邱队长又根本不认识叫做威尔姆氏的人，是以邱队长并不了解威尔姆氏肿瘤究竟有多麻烦。

　　县医院的教授医师告诉邱队长，他们给邱倩龙的手术不得不中断。

　　继续进行手术需要很长时间，邱倩龙的身体机能承受不了。

　　但是，不做手术，邱倩龙还会因为内脏损伤而死。

　　也就是说，无论动不动手术，邱倩龙的下场就是个死。

　　遑论邱倩龙除了车祸留下的伤口外，还存在威尔姆氏肿瘤的存在。

　　所谓威尔姆氏肿瘤是一种小二肿瘤，属于肾脏实质肿瘤类，发病期多在孩童三岁左右，只有少数才会在成人后发作。

　　邱倩龙的肿瘤就属于迟迟不发作的类型，也为此次手术的进展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杨诚在给邱倩龙把脉的时候就怀疑了，但是当时太过仓促，邱队长又横加阻拦，杨诚无法断症。

　　现代的医术虽然愈发精进了，然而医生们也愈发的笨了。

　　太过依赖死物，反而遗忘了灵活机动。

　　“病人在哪里，我要马上动手术。”杨诚环顾一周。

　　县医院的医生护士们却是面面相觑。

　　他们还以为杨诚会知难而退，没料到少年模样的男人得知病人的具体病症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教授医师颇觉丢了颜面，动手术谁不会啊，关键能不能救活人！

　　“就算你看出来是威尔姆氏肿瘤又怎么样？要动手术你自己去，病人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把责任推给我们院！你们谁都不准给我动，谁去帮忙就不再是我院的大夫了！”教授医师理直气壮地喊道。

　　教授放了的狠话，一干医生护士哪里还敢乱来？

　　更何况，他们笃定邱倩龙已经治不活了，又何苦把自己的前途搭进去？

　　医生护士不出声，不代表邱队长也会畏惧教授的威风。

　　邱队长带着杨诚赶去一号手术室，越过门上的玻璃窗，果真就见邱倩龙还躺在手术台上。

　　邱倩龙稚嫩的身体血淋淋地打了开来，为了防止感染，在停止手术期间，医护人员们还未她盖上了医用塑料布。

　　邱队长看着女儿像是被宰的羔羊一样死挺挺的，不由心中大恸，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杨大夫，你说过的，你说过你能治好她的，你能的，对不对？”邱队长一脸期待地说道。

　　杨诚刚想点头，紧随而来的教授医师就出声了。

　　“邱队长，你自暴自弃也不看看他才多大的年纪，怎么可能救得了人？还不如趁着最后的时光，好好儿和女儿道个别。”教授医师不屑地道。

　　杨诚就不明白了，这个老头为什么非要阻拦他不可呢？面子比人命更重要？

　　杨诚从护士那里借来了手术服，嘴上则是不客气地道：“老头，你不希望病人活下来吗？”

　　教授医师面色一滞，即刻否认道：“我是医生，怎么会不希望病人活下来？是你……“

　　“我什么？”杨诚呵呵笑道：“现在肯救人的是我，袖手旁观的却是你！”

　　“我院……”

　　“你什么你！医生本来就是在和死神斗争的职业，只会缩头缩脑还不如回家种红薯！”

　　“你……”

　　“别我我你你的了，我没时间和你玩语言游戏！”

　　说着，杨诚环顾一圈，郑重其事地道：“现在我要进行手术，不仅要治好车祸造成的伤处，还要摘取威尔姆氏肿瘤……你们这些人如果不愿意做胆小鬼大可以进来旁观，看看我究竟是怎样救人，而你们的教授是怎样见死不救的！”

　　语毕，杨诚走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一群医生护士脸色尴尬。

　　直到教授医师甩袖离去，大家才敢窃窃私语地交换意见。

　　“我觉得这个乡下小医生说得很对诶。”

　　“对是对，可总不能拿自己的执业资格证冒险吧。”

　　“我不想做胆小鬼，我想学习更多的医术，我想进去看看他怎样手术的……”

　　“你疯了？他就一个人，还是那么复杂的手术，怎么可能会成功？与其看小农民做手术，还不如回去多看几张手术光碟了。”

　　“农民怎么了？农民招你惹你了？他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威尔姆氏肿瘤，我起先还以为是水肾症……”

　　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在那扇手术室的门上，望眼欲穿。

　　无论在他们口内不值一提的农民医生有没有本事，此时此刻，却只有那个农民医生敢迎难而上进行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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