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九号楼三单元咋走的？”一道稍显成熟的女人声音响起之后。柳絮总算回过神来，她急忙转身。就着朦胧的夜色，她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和一个长辈。

　　“娘……”柳絮喊了一声说不出话来。胸腔里有一股子热浪汹涌而来，让她特别想哭，却又硬生生的憋回去。

　　“你……是柳絮吧？”孙晓娟迟疑着走过去一看，真是柳絮，一把拽住她的手，激动的说：“真是絮儿啊！你这大半夜的在外面冻着干啥呢？”

　　柳絮此刻的内心激动而又意外，她没有料到韩东和婆婆会来，而且，这么突然。她握住婆婆的手，望向身后的韩东，他铁塔一样站在那里，不肯上前一步，被夜色模糊里的五官满是清冷。她的激动和喜悦好似被冻结。

　　孙晓娟看韩东不过来，便拽着柳絮过去，“韩东，你不是要来看你媳妇儿吗。这不见着人了，咋不说话了？”

　　韩东淡淡的扫了柳絮一眼，冷声问：“住哪儿？”这就算是跟柳絮打了招呼了，她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挽住孙晓娟胳膊，“走，外面冷，去家里。”

　　“好，好。”孙晓娟笑呵呵的，走了一步，看韩东还杵在哪儿，一巴掌拍他手臂上，“坐火车坐傻了吗？赶紧走啊！”

　　韩东这才动弹。

　　几分钟后来到了柳絮租的房子。六十多平米的屋子，有厨房有卫生间，两个卧室，虽然不大，但配套齐全。

　　孙晓娟到处看了看，“环境挺好的。这一个月多少钱？”

　　“一个月二十块。”

　　“钱够花不？”

　　“够了够了。娘，你们还没吃饭呢吧。我去弄饭，你们先洗漱一下。”柳絮说完就把桌上已经凉掉的饭菜往厨房端，她正要出去端别的，一道黑影闪进来，却见是韩东，他把手里一盘菜放厨房又出去了。

　　柳絮打算再炒俩菜的时候，孙晓娟进来了，一看吃的是米饭，不由说：“大过年的，吃啥米饭，得吃饺子。家里有白面吗？”

　　“有。”柳絮急忙找了白面出来，有些愧疚的问：“娘，你们来了，二妮和奶奶呢？”

　　“你奶奶今年去你大伯家过年了。二妮去你姥姥家了。你放心吧，家里有人管着呢。我们寻思着你一个人在外地，过来陪你过个年。”孙晓娟一边和面一边小声说：“韩东有一股子犟脾气，还死要面子。其实心里惦记的不行，就是拉不下面子。这两口子过日子，难免会有争执，你一会儿说个好话，给他个台阶下。”

　　柳絮知道婆婆是特意来调解他们夫妻两人的僵局的。可是，她跟韩东的问题，怕不是给个台阶的问题了。但还是说：“娘，我知道了。”

　　娘儿俩麻利的包了饺子，弄好了菜后端上桌子。韩东在卫生间，孙晓娟对柳絮说：“喊他一声。别住厕所里。”

　　“吃饭了。”柳絮走过去，顺带敲了一下门。韩东很快从卫生间出来了，他已经洗了澡，还换了一身衣服，看上去精神清爽。

　　以前一家人坐在一起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而现在都沉默不语，气氛沉闷的好像暴风雨来临之前一般。孙晓娟实在是着急，在桌下踢了韩东一脚，他硬生生受着，假装不知道啥意思。

　　孙晓娟气得放下了筷子，明显是没胃口吃饭了。韩东一看这样，才勉强的开口问柳絮：“工作忙吗？”

　　“刚开始比较忙，最近好了一点。你呢。”

　　“老样子。”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曾经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两口子，变得生疏而又尴尬。柳絮心里也不舒服，但不想老人家不开心，急忙给孙晓娟夹菜，“娘，是不是我炒的菜不合胃口啊，要我再去弄俩菜？”

　　“不是不是。”孙晓娟怕柳絮再去忙活，只得又拿起筷子来吃饭。韩东不说话，那她来说：“絮儿，你打算在这边常住吗？还是工作一段时间再回去呀？”

　　“我现在还不知道呢。看看再说。娘，家里小卖部咋样了？生意还好吗？奶奶的身体好吗？”

　　“还不错，好着呢。你奶奶还是老样子。你这边同事咋样，有没有谁为难你啊？”

　　“没有，同事们都很好。”

　　柳絮和婆婆热络的聊着吃着，韩东在一旁当个隐形人。晚饭后，他主动去刷碗，柳絮则和婆婆一起收拾客房。

　　“娘您试试软和不？不行的话，我明天再买一床被褥来。”她一个人，被褥都是一个人用的。她铺的俩褥子抽出一条来应急。被子是备用的，天冷的时候可以盖两床被子，暖和。正好派上用场。

　　“行，行。这已经够了。”

　　“娘，那您早点睡吧。这一路怪累的。”

　　“好，好，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柳絮从婆婆屋子里出来，看到韩东在拖地。她因为是医生的关系，有些洁癖，他呢也是个爱干净的人，所以，以前就算再忙，也要搞卫生，这习惯估计会一直保持下去。

　　这个时候孙晓娟也跟出来，看到韩东还不干正事，急忙拽走他手里的拖把放一边推着他和柳絮往另外一间屋子里走，“拖地有那么重要吗？都累一天，赶紧去睡觉！”

　　两人被推到屋子里，孙晓娟还带上了门。柳絮和韩东站在那儿大眼儿瞪小眼儿的，有些尴尬。最终她一掀被子钻进去躺下，“如果你不嫌冷，可以睡外面。”

　　韩东则往床上一倒，拽了被子盖身上。他为什么要睡外面？柳絮伸手关了床头灯，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也很好的掩饰了彼此的真实情绪。

　　床不是很大，他个头高，脚都伸出去了。微微弓背，就跟柳絮的后背贴在一起。她的体温永远没有他的高。冬天要是窝在他怀里，跟搂着个火炉子似得。

　　两人就跟赌气似得，谁也没说话。柳絮其实有一肚子话要说，但看他那冰冷的态度，怕碰钉子，所以保持了沉默。而韩东呢？她不知道，或许是对她心已死，或许是真的在赌气？

　　柳絮胡思乱想着竟然睡着了，这一觉是她来这里这么久睡得最踏实的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就连外面的鞭炮声都被她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