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阙自然明白此事没得商量,她轻叹一声,抬头便见叶晏额间的伤口,那里已经结痂,厚厚的一层,她望了许久,眼中闪过几分不忍,这伤疤要是留下痕迹……
“屋里还有药吗?”她回过神,急切地问道。
叶晏听后则低头一笑,轻声说:“昨儿才发现药库空了,没来得及补,待得了空,去村里郎中那抓上几副药便好。”
微风把他的额发撩起,吹了又吹,像柔软的丝线在风中凌空而舞,衬得他的眸光迷离而妖娆不安。
“我、我去替你抓药。”千阙的声音很小,她脸蛋红彤彤的,像是秋后的柿子,没等叶晏回话,她便待不住了,急匆匆地就往外跑。
她素色的衣袂在半空飞快晃了一下,就像她长长的青丝一般,只留下一个小尾巴似的余影,也就眨眼的功夫,那抹余影伴随她一同在日光下消失不见。
千阙步子很快,她越过土坡,那颗小心脏在胸口扑通扑通的跳动,大约是走的太急,等她在村口停下时,四周一片死寂,偶尔能听见蝉的叫声,在耳畔絮絮叨叨,十分聒噪,她步子一慢下来,心跳声便越发明显,这会,竟热得她发慌。
郎中的家,是在村子的哪个位置?她喘着气,一时间记不起来了。
“这边……?”千阙将汗水一甩,她环顾四周,脑海深处那份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就像缓缓沉入水底的梨花木,被一根稻草拉住,稍纵即逝。
她忽然视线有些模糊,许多景象与眼前的事物重影,待挣扎着清醒过来时,却见一名女子朝她快步走来,那人的衣裳色彩斑斓,仔细一瞧,才发现褶裙上缝着孔雀毛,应是楚楚动人的姿态,却被她穿出了村姑的味道。
“哎呀,这不是阙儿妹妹?”
那人搔首弄姿的将下巴一扬,目光斜斜地看向千阙,忽道,“哦不对,应该是嫂嫂”
都说冤家路窄,依千阙看,这哪里路窄,分明是无路可走。不论是叶齐还是正在她眼前晃悠的千玉娇,总能在关键时刻像装了自动导航,让他们不期而遇,只不过他们之间的相遇,并不美好。
“真巧。”千阙笑了笑,她虽没了以往的唯唯诺诺,但依旧是不大会接茬。
“巧?啧啧,嫂嫂,你怎么跟个瘟神似的,总出现在我面前……真扫兴。”千玉娇低头瞟了眼裙摆,她这句话的目的也很简单,无非是在屋里闷着太无聊,想找点乐子,而千阙在被赶出千家的这几年间,确实就是她最大的乐子。
“对了,听闻你住在长公子的大宅里?”她表面上是试探的口吻,实际早已心知肚明。
千阙心想,关于自己与叶晏同住的这件事迟早会人尽皆知,千阙并不害怕,毕竟她与他有一门亲事在这里,顶多就是害羞罢了,但事实证明,她还是过于天真。
见千阙笑而不语,并未作答,千玉娇眼底闪过一丝阴毒,她黄豆大小的眼珠子在干涩的眼眶里微转,声音也不由提高了几个调,“阙阙,你生也好,死也罢,毕竟姓千,在千家,我是你姊姊,在叶家,你为我嫂嫂,你我既然有这一层关系,我就不得不说你几句,这还未过门呢,就与长公子偷欢,如此不知检点,日后怕是要沦为梁州城的笑柄”
“我与长公子清清白白,怎能说是偷欢?少污蔑人!”晓得她说不出什么好话,千阙早有防备,但这种败坏叶晏名声的词,听了实在过分。
千玉娇则不慌不慌地撩了撩腰间的孔雀毛:“阙阙,你之前一直纠缠叶齐哥哥,照你这浪荡的性子,怕早已不是完璧了吧?”
“你!”千阙一时语塞,像被一支利箭射穿了咽喉,竟不知如何作答。她原本是要反驳,只是方张开的嘴忽然又合了上去。
不是完璧?关于这个问题,千阙似乎在犹豫,甚至开始怀疑起来,她没了这具身体过去的记忆,倘若自己真与叶齐有过什么……有过什么的话,她怎还有脸嫁给叶晏?
见她神情不安,千玉娇趁机威胁道:“叶家自然不会要一个风尘女子作儿媳妇,想不想我把这件事公之于众?”
“你有何证据?”千阙没了底气,毕竟她对这具身体了解甚少,但此事牵扯甚大,她不愿就此妥协任人要挟。
“嫂嫂,你与我比终究是嫩了些。”千玉娇忽然得意起来,她接下来的话,一字一句像针尖抵在千阙的心窝上,令人背后隐隐发凉。她冷冷的说着,“只需叶齐哥哥告诉大家你与他有染,证据?哼,在这梁州城,谁敢怀疑?”
“你欺人太甚!”千阙忽然明白过来,这根本就是圈套,只要叶齐一句话,她便能立马身败名裂臭名远扬。
虽说她原本就没什么好名声,但好歹还是个清白姑娘,之前疯疯癫癫的形象也可以在今后让人慢慢对她改观,若被人称作“”,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永远都会有人明里暗里地指责她不自爱,不检点甚至不靠谱。
不靠谱……别说经商,就连在叶家都很难寻到立足之地。
“别慌呀,嫂嫂若提出与长公子悔婚,那妹妹我便权当没说过那句话”千玉娇肥大的嘴唇往上一翘,神情越发得意。
与叶晏悔婚?千阙干巴巴地站在原地,她咬着牙,感觉自己就好像在饥寒交迫的时候得到了一只烤地瓜,正小心翼翼地舔上一口,就要被硬生生地收回。
千玉娇见她脸色变化莫测,不由继续威胁道:“过几日叶府三夫人的小女儿满月,嫂嫂与叶晏定是要去吃酒的,你慢慢想,到那日再悔婚……也不迟”
她的意思是叫她当众损了叶晏的面子。
千阙心知肚明,却只是半张着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等千玉娇趾高气昂地从她身旁走过时,她才微低着头,动身去寻郎中。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千阙呆站在郎中的屋门外,也不知怎么寻到的,一些记忆变得清晰起来。
她按照方子抓了几副药,转身便准备回去,却在半路上蹙起了眉头,明明许多片段在脑海中逐渐拼成了一个完整的千阙,可关于自己与叶齐的往事,她竟一概记不得……
她心里想着,除去这段往事,还有没有办法验证她是否清白,尽管千玉娇打算不去查证,便要陷害她到底,但她死也要死得明白。
从小到大,千阙从未经历过一场书上所说的风花雪月,她本不该奢求,直到遇见叶晏,他与那些凡夫俗子不同……仅凭他对她好这一点,不论如何,千阙都得查明真相,至少给他一个交代。
不知是在途中恍惚了多久,千阙一会对着连绵不绝的山峦发呆,一会看着在风中飘摇的稻子出神,等回到宅院里时,天色已晚。
她慢吞吞地走过拱门,见到墨岚正在井边劈柴,这才想起今儿的三餐她一餐也未做,自己定要挨骂了。
“千姑娘。”墨岚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他飞快转身,道“主子在里边等你。”
“啊。”千阙怔怔地往屋内走,在大厅没见着人,倒是望见隔壁的浴室里灯火昏黄,水雾袅袅。
她忽然想起,叶晏罚她共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