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芷有些沉默，夜阑多山地，临海，和华国地形大不一样，生活习惯，作战思维全不一样，就拿上次东方帅来说，和燕国那一仗打得漂亮，但是在陆地上，漏洞百出，人的思维方式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而且华国和夜阑数十年未交过手，很多人不了解敌人，这也是不利因素。

　　“还有一点儿，华国的财富积累自任公始，如果两国打起来，打一年，夜阑的国力能支撑，打两年，勉强能支撑，打三年打四年呢？夜阑可否有财力来维持长久的战争？”

　　沈凝芷看着他，想要说什么，百华立刻开口替她说了出来：“我知道，公子有两个主张，以战养战，以商养战。”

　　“这很好，真的。”百华说道，“就地征粮，用敌国的财力来攻打敌国，这是个很好的点子，但是，不得民心，很难，你抢了好百姓的东西还让他支持你，这很难，他和在本国征粮不一样，在本国征粮，官府出面，一家一户要征多少算得清清楚楚，而且为了自己的国，老百姓有一种荣誉感，他很愿意为自己的国家出分力量，可你们到了其他国家，那就是冲到别人家里的强盗！强盗！”

　　“再说公子提出的以商养战，我知道，公子手里有个大商社，月前辈肯定也愿意帮公子，但是公子，商，什么是商？”

　　“他们不事生产，以倒卖盈利，这个天下还没有富足到那种地步，种地的农民百姓是根基，商人是根基之上的砖瓦，没有根基，何来大厦？”

　　“而且，公子或许不知道，天下第一富商康乐已到了华国。”

　　看着百华，沈凝芷下笑了笑：“巧舌如簧，不愧是百华。”

　　百华一愣：“公子什么意思？”

　　沈凝芷说道：“你说夜阑赢不了华国，举出了一系列理由，那我是不是可以用同样的理由反击，说华国永远赢不了夜阑。”

　　“华国三面受敌，北有叉琊，南有山灵、夜阑、凌国、燕国、水云国，西有丑竹国，而夜阑呢？西部背靠连绵高山，南连大海汪洋，只两面受敌，且夜阑地形复杂，军种繁多，攻到夜阑内部？呵呵……带你们到大山之中，你以为你们能活着走出？”

　　“就算这些年来，华**队实力大增，你们占领了夜阑大面积领土，夜阑人乘船逃到海上，你们还能赢得了？别忘了海上有无数小岛，你们灭得尽吗？只要你们灭不尽，卷土重来，不能吗？”

　　一番话说下来，百华听得目瞪口呆，他说道：“多年不见，公子口才见长，百华深感佩服。”

　　“百华，赌一把，好吗？”

　　“公子，百华还是觉得……华国占据了‘势’，而你助夜阑，是在逆势而为。”

　　沈凝芷说道：“我相信事在人为。”

　　百华还是沉默，沈凝芷说道：“你可以明在华国，暗在夜阑，华国若胜，你是大功臣，夜阑若胜，你还是大功臣，还是你认为这一统天下有可能是除了华国和夜阑之外的第三国？”

　　百花闭目轻叹一声：“看来，我今天不该来吃这顿饭。”

　　沈凝芷问：“你同意了？”

　　百华睁开眼，笑道：“天下这盘棋，百华愿意随公子一起下。”

　　想起任家出事之后他表现出的种种，沈凝芷问了一句：“不论输赢？”

　　百华摇头一笑：“百华只想跟赢的人一起下棋，不想做赢家的对手。”

　　沈凝芷笑道：“明白了，我会赢。”

　　百华也笑：“若陪公子一起下，百华不会让你输。”

　　沈凝芷一愣，这算是担保吗？

　　她笑笑：“希望你有那个能力，不让我输的能力。”

　　“会的。”百华说道，“公子不就是因为百华有这个能力，所以才来找我的吗？”

　　跟聪明人聊天真的很省力气，沈凝芷也不再多言，她看向流光，对百华说道：“这位是我师傅流光，到长平之后，善待他。”

　　“没有人会对一个厨子下手的。”百华转向流光，说道，“流光师傅，跟我走吧。”

　　流光看向沈凝芷。

　　沈凝芷从座位上站起来，朝着流光抱拳行礼：“师傅保重，徒儿谢师傅大恩。”

　　然后，流光就跟着百华离开了，出了酒楼，百华回望，他轻笑道：“如公子这般送人笼络人心，实在是少见啊。”

　　别人送礼送物都是说尽好话，给足了诱惑，只有沈凝芷，一个人把他打发了不说，还没夸上他几句好。

　　一旁的流光听到了百华的话，淡淡说道：“若非凝芷这般，一般人丞相也是看不上的吧？”

　　那种放低姿态媚上之人，他看得多了，所以对那些人不很喜欢，被人说中了心思，百华看了眼流光，微微笑了。

　　酒楼中，沈凝芷接着将剩下的账本看完之后，天色已经黑了。

　　她说道：”桐城那边的收益太少，等高卓回来，让他去查一查怎么回事，另外，从手底下的铺子里调些能工巧匠过来。“

　　这建安城最近也没发生什么时，所以红姬有些不解：“调那么多工匠做什么？”

　　沈凝芷说道：“把他们调过来，先培训一下怎么做个间谍。”

　　“什么？”红姬大吃一惊，“我们有专门的情报人员，为什么要把工匠培养成……”

　　话未说完，红姬就反应了过来，她问道：“您要把这些人送到哪里去？”

　　“大演！”沈凝芷说道，“以后对大演费点儿心吧！”

　　“属下知道了。”

　　事情已经交代完，沈凝芷起身准备离开，可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她看着不远处那高耸的宫殿，心中竟然有些迟疑。

　　红姬跟在身后送她，见她神色悲伤的看着皇城，轻声问道：“不想回去？”

　　沈凝芷轻叹一声：“还是要回去的。“

　　她上了等待已久的马车，车轮辘辘向前滚动，昏暗的车厢内，她垂首沉默。

　　嘴上说着不在意，可是真的不在意吗？

　　尽管她不过问，可她还是知道云承宇和何如芙的孩子叫云逸然，在出生一百天之后就成了夜阑的太子。

　　如果，不知道一个人的名字，那么这个人就是一个没有概念的物件，一旦记住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么这个人就再也不会可有可无，而是变得不可代替。

　　沈凝芷心里很清楚，以后这些人这些名字会更加频繁的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无处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