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沈凝芷重新跪倒在地上，朝宫玦一拜，“徒儿拜见师傅。”

　　宫玦咳嗽了两声后，说道：“你回来了！这些年过得可好？”

　　沈凝芷见宫玦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的样子，连忙起身扶住了他，而后说道：“好，但有一事，徒儿一直不解。”

　　“何事不解？”

　　“师父曾说，天道站在了华国这一边，您曾预言最后一统天下者必是华国无疑，可当年徒儿身在夜阑，师傅为何派出流光师傅相助？”

　　宫玦没有直接回答沈凝芷的问题，而是问道：“你看这九玄城，是比当年热闹了还是冷清了？”

　　回想白天时进入九玄城的场景，沈凝芷只觉得和往昔一模一样，她答道：“并无变化。”

　　“是吗？”宫玦说道，“如今九玄城四门的人数加起来也不过百人。”

　　当年沈凝芷在九玄城之时，九玄城四门的弟子那可是有千人之众，她讶然问道：“人呢？”

　　宫玦静静的看着沈凝芷，没有回答，沈凝芷却从他那深邃的目光中看到了答案，她点头：“徒儿明白了，九玄城弟子出山，有人到夜阑帮徒儿，自然也有人到其他各国，华国之中，果然有九玄城的人。”

　　“凝芷以为，这乱世还能乱多久？九玄城还能屹立多久？”宫玦问道。

　　经过了漫长的潜伏时期，华国已经积攒了足够的财富，战争一旦打起来是不会那么容易罢手的，如今天下九国只剩了五国，九玄城在凌国境内，而凌国又是华国南下的必经之地。

　　沈凝芷轻笑道：“徒儿不知。”

　　宫玦从怀中取出了一幅地图递到了沈凝芷的面前。

　　沈凝芷接过地图有些不解的看向宫玦：“这是什么？”

　　“九玄城的地图，所有的山脉水纹密室洞穴机关全在这上面。”

　　全在上面！那这张图可以说就是九玄城全部的秘密了？沈凝芷打开图简略的浏览的一遍，而后问道：“师傅这是何意？”

　　宫玦问道：“再见之时，九玄城应该就不是九玄城了吧？”

　　华国想要一统天下自然是容不下这天下中的九玄城，九玄城虽不是国，但多少英才出自这里，若九玄城所有的弟子团结一心，那么九玄城就不是任何一个国能够轻易灭掉的。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清楚，九玄城一定会被灭，华国一定会出兵。

　　“有酒吗？我想敬任师兄一杯。”

　　听到宫玦说想要敬酒给父亲，沈凝芷立刻将酒坛递给了宫玦，她扶着宫玦到任关青的棺材前坐下，然后并肩坐到了他的身旁。

　　宫玦往地上撒了一杯酒之后就要自己饮，沈凝芷抬手拦住了他：“师傅，你的身体不宜饮酒。”

　　虽然他的样貌还是和二十多年前一样毫无变化，但他的确老了，沈凝芷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就是在休养，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此时更能看出来他似乎连保持正常的呼吸都勉强。

　　宫玦没有坚持，他将酒放到了一边，然后说道：“当年，我看到雨乘云对你露出爱慕之情，所以我想，也许你是一个可以推动天下进程的人。”

　　当年她落选天道，宫玦不许她进入天门却收她为徒，想想也的确是蹊跷。她忍不住问：“为什么？”

　　“有时候帝王间的恩怨就是天下的恩怨，你是任师兄和月师姐的孩子，还有一位母亲是华国郡主，和华皇青梅竹马，又得夜阑皇青睐，如果说有那么一批人能够轻而易举的左右天下大势，你不觉得你就是其中一个吗？”

　　沈凝芷沉默着，她似乎的确可以左右天下，但并不是随心所欲的翻云覆雨，想要真正的做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需要这个世界上再无能于她抗衡的掌权者。

　　“我本以为我会走在月师姐之前，但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月师姐怕是要先我一步，月氏商社的总令牌有两块，效力等同，月师姐曾说过要将月氏商社留给你，我没有意见，如果她清醒了，令牌自然由她交给你，如果没有，为师再送你也不迟。”

　　沈凝芷看着他，终于将自己心中的另一个疑惑说了出来：“我不明白。”

　　“？”

　　“您明白的，我们一定会刀柄相向，而且就在不久后，为何交给我这些？”

　　宫玦看着她叹息一声：“你懂的。”

　　她不是懂，最多也只是知道而已，宫玦执着于九玄城的神话，想要它在最盛时期灭亡，只有这样，九玄城才永不衰败。

　　“值得吗？为了一个所谓的传说，亲手推一把，把九玄城推向灭亡。”

　　“若天下一统，则不需乱民。”宫玦说道，“九玄城不会降任何人，所以他若不灭，就会成为搅乱这个世界的乱民。”

　　沈凝芷垂下了眸，随着岁月的流逝，似乎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会老去，故人会，故城也会。

　　她拿起地上的酒碗自己干了一杯，然后问道：“师傅，刚才那个叫九玄的男孩儿是你和诗画的儿子？您究竟……多大年纪了？”

　　宫玦苦笑：“很老很老了，你没有猜错，那个孩子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我在战场上捡到的孤儿。”

　　“九玄……”沈凝芷念了遍那男孩儿的名字，然后问道，“师傅是希望他继承九玄城吗？”

　　宫玦笑了，他已经做好了九玄城葬送在他手中的准备，又怎么会养一个九玄城的继承人？

　　宫玦叹道：“一个纪念罢了，就算九玄城被灭了，但我不希望它的知识文化消失在战火之中，我想要有那么一个人能够记住这些，可是那个孩子……他总想到外面去看看，想封王拜相建功立业。”

　　“一个孩子长大成人总是需要人照顾，所以……师傅才和诗画……？”

　　“有关系吧！”宫玦没有全部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听他这么说，沈凝芷的脑中立刻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她说道：“夭夭？”

　　夭夭对宫玦是一往情深，宫玦很有可能是为了断夭夭的念想才和诗画在一起的。

　　宫玦轻轻颔首，他问道：“她到长平之后一切可都好？”

　　“好。”沈凝芷笑道，“还挺好的。”

　　“天色不早了，送为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