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事人者，必然要保容颜不老，说起此事还得感谢你父亲，他年过古稀而容颜常驻，若非得师傅相助，此刻或许，我已白雪满头……”

　　宫九玄有些疑惑的问道：“华皇对你不止于此吧？”

　　在宫九玄看来，沈凝芷和萧景宁之间的故事是令人感慨的，萧景宁对她的宠爱也是真的，他相信，一个人真心爱一个人，觉不会是因为容貌。

　　沈凝芷哂笑，语气有些沧桑的说道：“你以为世间流传的爱情传奇都是真的吗？”

　　一颗心，能永远固守不变吗？

　　不，那都不是真的，当她对萧景宁彻底寒心嫁入夜阑之后，她就明白了。

　　喜欢是什么？爱又是什么？

　　她说不清楚，但她知道，她面对曾经深爱的萧景宁会觉得恶心，她深爱着她曾不喜欢的雨乘云。

　　没有什么会一成不变，人如此复杂，一颗心怎会永远不变？

　　宫九玄皱着眉头，很认真的回答了沈凝芷的问题：“我觉得……像是真的，月师姑为了任公，再也没有嫁过，夭夭姑姑为了父亲孤身多年，还有……”

　　见他话说道一般忽然停住，沈凝芷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夜阑皇云承宇对你，他给你军政大权又为你废弃后宫。

　　但是这些话宫九玄没有说出口，他害怕提起云承宇会给沈凝芷造成什么刺激，他说道：“没什么，总之……我是相信的。”

　　“母亲不再改嫁，或许是因为这世间男儿再无向父亲那般的人物，若有比父亲更有才华更有魅力的人出现，母亲或许会嫁，更或者……她不在年少，不像你这般憧憬男女之情，她心生疲惫不愿再去经营任何感情，况且她手掌月氏商社，富可敌国，谁又知接近她的男人有几分真心，就算是十分的真心，她看得上吗？”

　　“你说夭夭，如果夭夭不是在师傅的照看下长大，如果当年救了夭夭的是另有其人，她认识师傅早一些或者再晚一些，或许师傅没有那出众的容貌，他再满腹经纶，面对一个糟老头子，夭夭会喜欢吗？”

　　“你……”宫九玄有些震惊的看着沈凝芷，不曾想过她会发表这样一番言论，他有心反驳沈凝芷的话，却也无法完全否定她口中的那些如果。

　　如果是不存在的，不存在的东西你怎么证明它呢？

　　沈凝芷垂下眸子，有些悲悯的说道：“我也相信这世上有真正的情爱，只是……在我们身上，我相信人性多过天真！”

　　“为什么古往今来那么多人歌颂男女情爱？为什么有那么多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因为每个人都有萌动的年纪，每个人都希望这种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它不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因为稀少，因为凤毛麟角，所以珍贵，所以被传颂！”

　　“为什么不憧憬不向往蹲茅厕这种事情呢？”

　　听到沈凝芷的问，宫九玄不由得眉头一皱，蹲茅厕这种事情这太粗俗了些，她竟说得出口。

　　沈凝芷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每个人都拥有的太过寻常的，也就不值得追捧了，你觉得呢？”

　　这么说的话，似乎还是有点儿道理的，毕竟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还是平平凡凡的过一生，有和庸俗的夫君，有个平凡的妻子，有优点也有缺点，没有故事里的花前月下恩爱缠绵，更多的是柴米油盐吵吵闹闹。

　　沈凝芷又接着说道：“人是复杂的，这个世界上的感情也不止有亲情、爱情和友情。”

　　她很早就知道，萧景宁的心中怀着天下，就算是在最爱她的时候，她也比不过这天下重要，如今他端坐帝位多年，一举一动都牵扯到一个帝国的权力平衡，他自然也有自己的喜好，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毕竟是这帝国的一份子，如果她没有强大的后盾支撑，仅凭萧景宁对她的那点儿爱怜，经过岁月磨洗之后的那仅剩的一点儿愧疚和爱怜，最多只能为她换来一座宅院而已，就像当年一样，被他包养在外面，见不得光！

　　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许她早就被君书蓉或者他的儿子萧钰杀死了，如今尸骨都不知道埋在哪里。

　　她不年轻了，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儿，不会愚蠢到去相信什么帝王的爱情！

　　宫九玄看着她，沉思片刻，然后恭敬的朝沈凝芷行礼：“孩儿谨记母亲的教导。”

　　沈凝芷有些诧异的回眸，这个年轻人刚才喊了她“母亲”。

　　心中有温热的感动，但除了感动，更多的是诧异，这个年轻人，绝不是池中之物。

　　沈凝芷扬唇一笑：“你想清楚了？你喊我一声母亲，从此以后你我的生死兴衰就系在一起了。”

　　宫九玄笑道：“孩儿想清楚了，我相信爹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判断，自此以后，我会全心全意，为母亲谋。”

　　沈凝芷笑着搭上了宫九玄的手，说道：“好。”

　　有宫九玄为她谋划，她相信会是如虎添翼。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山，在和林海的大军汇合之前，先遇到了东方帅带领的人马。

　　然后沈凝芷就将白狼团和他们混在了一起，一起商议攻占凌国南部一个州的事情。

　　一直到了晚上，他们的商议才结束，沈凝芷带着宫九玄向众人打了招呼，然后将宫九玄安排到了白狼团中，做了一个最基层的步兵。

　　安排一个新兵而已，对此大家都没有什么意义。

　　等到众人都散去，东方帅走过来一把从后面抱住了沈凝芷。

　　自从当初沈凝芷进宫之后，他二人相处的时间就少了许多，带兵之后更是哪哪都有人，很少有独处的时候。

　　靠在东方帅的怀抱中，沈凝芷很安心，她转过身抱住了东方帅，伏在他的肩膀上竟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东方帅并未问沈凝芷发生了何事，她带兵灭九玄城归来，是众人口中的大胜，但是这大胜是她用恩师故友的性命换来的，亲手毁掉造就自己的恩师和九玄城，心中会有多痛，他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也知定不好受。

　　沈凝芷低声哭泣了一会儿，然后问道：“有酒吗？”

　　东方帅轻轻揽着她，低声提醒道：“不太合适。”

　　“呵呵……”是啊，这里是军营，还是东方帅的营帐，呆久一点儿都要小心不要被人察觉什么端倪，更何况把酒言谈呢？沈凝芷有些不舍的离开东方帅的怀抱，说道，“那我走了。”

　　东方帅虽有迟疑但还是拉住了沈凝芷的手，他小声说道：“我有事跟你说。”

　　看他神色认真，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沈凝芷问道：“什么事？”

　　东方帅说道：“不管学宫出来的学生如何，他们终究不是你的本家人，他们随时可以倒戈，你姓任，而任氏源自凌国。”

　　东方帅的意思，沈凝芷顿时就明白了，想要爬到权力顶峰，就需要一个巨大的权力集团作为后盾，而培养和凝聚这个集团最牢固的方式是联姻。

　　用联姻将一个又一个大家族捆绑在一起，当无人可以独善其身的时候，自然会凝聚在一起。

　　华国任氏，如今只有她一个，她的确需要一个任氏家族。

　　东方帅说道：“之前攻占岭州的时候，我发现一个任氏家族，也曾繁华过，后渐衰落，如今族中有人三百余口，青年多才俊，若能收复为己用，将是一大助力。”

　　沈凝芷点头，看着东方帅的眼中满是赞赏和感动：“谢谢你，东方。”

　　东方帅笑笑：“这是我该做的。”

　　若是作为读者，我觉得我定然不喜欢东方帅这个人物，女主深爱过萧景宁，也被云承宇深爱过，怎么又和这个东方帅温存呢？

　　但人的感情少有是单一的一种，女主为自己披上了厚重的伪装，在真心的周围建立起一座座高墙，就像历代诸多的孤家寡人一样，只要有利于统治可以抛却自己的感情，但那孤家寡人也太孤单了些，所以我想让东方帅陪着她，不管结果会怎样，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在他的面前她可以不用伪装……

　　因为他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