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完全黑了,门口站着十来个端着碗吃饭的同村人,进了门的都三三两两立在一旁交头接耳。www今年过年后头一次家里来这么多看热闹的人,韦应恒知道,用不到明天,整个村里的人都会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
他不喜欢被人围观看笑话,但能把这些同村人赶走吗?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主,终究是一个村里的,他不能把事情做得太难看。韦家村哪家没有点事情呢?就说来的这些人,儿子娶不上媳妇的,女儿歪瓜裂枣却眼光高想挑个好女婿的,就连连接生了四个女儿的王寡妇都赶来看热闹。
曼青没有错,要是他这个时候对曼青呵斥几句,只怕她一辈子都会恨自己这个爹。反正刚才就没管,不如继续当个撒手掌柜不管吧,女人间的事情,女人们自己解决。毕竟他跟亲弟弟韦应量血浓于水的亲情还是会在那里。
于是韦应恒招呼来看戏的男人们都坐上桌来吃东西,赵氏和翠花赶忙去把鸡汤全部盛出来了,又多洗了很多碗筷和酒盅。
韦曼青始终带着笑意看着黄氏,黄氏只觉毛骨悚然,抱着韦曼雪想走开,却被韦曼青叫住:“婶婶,咱们事情还没讲清楚,现在这么多人可以做个评判,不如索性把事情说开了吧?”
黄氏本以为韦曼青会见好就收,哪知道会这样刻意让她下不来台,也好,既然侄女执意分出个胜负来,她临时退缩也太不像话。www
黄氏将韦曼雪抱到韦应量怀里,才走到韦曼青面前,“既然曼青你执意如此,婶婶当然是奉陪。”
韦曼青丝毫不怯场,缓缓道来:“烦请各位伯父伯母叔叔婶婶们做个见证,来评评理。今儿个我妹妹曼雪因狗剩多吃了几块牛肉,就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将一大盘牛肉都打碎在地上,还让狗剩捡地上的吃。狗剩是下人,本不该跟我们同席吃饭,但今天大家都高兴,狗剩上桌吃饭也规矩着,我让曼雪给狗剩道歉,婶婶维护曼雪,说就算道歉也轮不到给狗剩道歉。我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句话,狗剩做错了自然由我们家人管教,哪里轮得到曼雪一个小丫头来给狗剩脸色看?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黄氏见围观的村里人十之**都在点头,忙开口:“曼青,你口口声声要替狗剩讨回公道,可曼雪多大的人啊?她才五岁,什么也不懂,耍下小性子闹一下怎么了?你是即将进学堂读书的文明人,怎么能跟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计较呢?”
“五岁很小么?历史上孔融三岁就能让梨,而纳兰家的小公子纳兰逸尘五岁能作诗,而曼雪呢?”除了蛮不讲理瞎胡闹还会什么?
“曼雪只是个小女孩子,怎能跟那些名满天下的男人比?”
“那曼雪今日能抢牛肉,大了是不是就出去抢劫呢?”
“你……你欺人太甚!”
败下阵来的黄氏脸色铁青,看到韦应量举着酒杯要跟韦应恒喝一杯,气不打一处来,“喝喝喝,喝死你算了!”说完,黄氏一把夺过在他怀里的韦曼雪,气呼呼的朝门外走去。快出门时,没注意到有个门槛,被绊了一下,险些摔个狗啃泥。围观的村民有些绷不住,已笑出声,气急败坏的黄氏只能抱着韦曼雪迅速逃离这个让她颜面尽失的鬼地方。
赵氏在一旁,目瞪口呆。自己的女儿何时变得如此厉害?黄氏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泼辣户,骂遍村里无敌手。而近来才变伶俐些的女儿,竟如此能说会道,将黄氏说的哑口无言落荒而逃!而且句句在理,没有一句骂人的脏话。要不是亲眼目睹,她真不敢相信。
韦曼青看到赵氏以一种茫然似乎不认识眼前人的目光看她,她忙挽着赵氏的手,“娘,以后咱家没人能欺负。”
林氏本想出面调停,没想到竟是韦曼青将黄氏说跑了,村里有多少人想杀一杀黄氏的锐气,第一个办成的竟是十一岁的黄毛丫头韦曼青,太出人意料了!林氏发自内心的夸赞:“曼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我早就说过了,妹子你别担心,你家曼青是个机灵的丫头。”
“林婶,我也没想到曼青这么能言善辩啊。对了,林婶,你还不知道吧,曼青过两天就去纳兰家的女学馆读书啦。”
林氏发自内心的道喜:“那可是天大的喜事,无怪乎要摆这一桌酒席呢。”
众人听到了,男人们向韦应恒道喜,女人们向林氏道贺,而主人公韦曼青则收获了很多赞美。
坐在席上的韦应恒,满脸笑意,一声声夸赞,好似一股强力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浑身舒畅,一扫往日的阴霾。
林氏问赵氏:“妹子,你家曼青去纳兰家上学,那么远,天天走路能受得住么?”
赵氏面露忧色,“林婶,我也正为这事担心呢。曼青平素就没多走过路,她细皮的,估计几天就要把脚磨出血泡了,要是有牛车就好了。”
在席上吃酒的一国字脸男人说:“应量不是有牛车么?曼青能去读书,是件大好事,你们两家亲兄弟,好好商量就是。”
有邻居提出这事再好不过,韦应恒接口道:“应量,牛车咱们两家共用,白天曼青用,翠花会放牛,晚上牵回你家牛栏里。若你有时候需要用,叫翠花把牛赶来便是。我每个月再给你两百文,你意下如何?”
“曼青能去上学,我这个做叔叔的实在是高兴,不过,牛车的事我要回去商……”
韦应量话还没说完,被一邻居抢白:“应量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就那么惧内么?”其余人哄堂大笑。
韦应量脸涨得通红,妻子黄氏在村里以泼辣著称,若是再传出去自己惧内,只怕自家会成为全村人的笑柄。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哥,咱们分家了这些年,你也没亏待过我,就按你说的办吧。”
韦曼青立刻给爹爹韦应恒递上纸笔,白纸黑字写下了条款,各自签名按了手印,算是生效了。
不知道黄氏知道后会不会单方面毁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