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纳兰家后,天空暗下来,下起了蒙蒙细雨。韦曼青用手遮住头发,迅速的朝三夫人的竹苑跑去。
三夫人的卧室布置很素净雅致,一张床,一个梳妆台,靠床头有个小书架上摆满了书,各个角落便是常见的花瓶里插着时令花朵。
三夫人静卧在床榻上,密织彩绣的浅蓝色祥云纹薄被子覆盖在她的身躯上,柔软如瀑布的黑发十分垂顺地蜿蜒在她的周身。她脸色有些苍白,眼角有些细纹,一双眼睛里写满了疲惫。
见韦曼青来了,三夫人挤出一个笑容,“曼青,你来了。”
见三夫人挣扎着要起身,韦曼青忙上前扶住三夫人,背后垫了两个枕头,“三夫人,你躺着就行。听纳兰公子说您病了,我来看看,也帮不上什么忙。”
“傻丫头,你有这份心,我就很开心了。”
韦曼青满是疑问,“怎么没见丫鬟在旁伺候着?”
“我把她们打发去外面了,有需要再喊。趁着病中,我想好好静静。”
竹苑在纳兰府最偏远的地方,平日就少有人来,很是幽静了。三夫人竟还觉得不够静,把丫鬟们都打发去外边候着,可见三夫人的内心并不像表面这般平静。“三夫人可是有什么心事?”
韦曼青问这句话,本不指望三夫人会以实相告,毕竟两人年纪差距很大,生活阅历和阶级也不在同一个层次。可三夫人还是说了,“近来,看着大好春光,我总在想,假如我有个儿子或者女儿该有多好。她或者他可以给我做伴,日子不会这么难捱。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三夫人,你为何不过继或者收养一个孩子呢?”
大户人家家里,有很多穷旁支亲戚,甚至亲兄弟孩子生的多,也可以选一个孩子过继。收养更简单了,在路上或者义善堂里,看到对眼的孤儿,就可以带回家抚养。可三夫人孑然一身,既没有过继也没有收养任何一个孩子,而三夫人其实还是想要孩子的。由此可见,其中必有隐情。
“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太多迫不得已,尤其是大户人家家里。”
韦曼青结合上一世的遭遇,瞬间明白三夫人此话有深意。大户人家家里,越有钱越有权,妻妾成群,一群女人整日没事干,就会想法子加害别人。或许三夫人曾怀孕过,甚至孩子生下来过,可最后都没能成活。这个纳兰府,看起来书香世家,可底下,暗潮涌动。
“三夫人,看开些吧。若是三夫人不嫌弃曼青无才无德,曼青愿意常常来陪伴三夫人左右。”
“此话当真?”疲弱的三夫人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好似看见一个十分美好的事物。www
韦曼青点点头,“三夫人,曼青绝不骗人。”
“好孩子,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与众不同的。”
“承蒙三夫人厚爱,曼青感激不尽。”
有丫鬟端进来一碗乌黑的苦药,韦曼青接过来,一小汤匙一小汤匙慢慢地喂给三夫人喝。
喝完药后,三夫人脸色稍好了些,说:“中午吃饭有一个时辰,从今日开始,你来我这里吃饭吧,吃完饭再略作歇息,下午上课精神会更好。”
课间休息时,韦曼青把这事跟钱若兰说了,钱若兰表示深感遗憾。“我还想着中午咱们好好讨论关于发行小报的问题呢。”
“下学后我们一起回家,可以一起讨论。”
钱若兰跟韦曼青说悄悄话:“妹妹,三夫人对你这么好,该不会准备把侄子或者她娘家什么男子介绍给你吧?”
“姐姐,你老是不正经。”
韦曼青知道,三夫人并没有存那样的心思,因为早上三夫人说的那番话,其实就是告诫她嫁入高门,看似风光,实际上背后心酸无限。假如三夫人真把她当自己人,定不会把她置于水深火热中。
“好啦好啦,妹妹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而已。我真有正事问,我哥能参与咱们办小报的事么?一来他整日无所事事,就知道吃喝玩乐,让他跑跑腿之类的,权当给他减减肥;二来,关于启动资金,我哥开口找我爹要钱,必定马到功成。而我呢,每次找爹要钱,都要详细说明钱的用途,烦死人了。”
钱家老爷最宠唯一的儿子钱明辉,这是吴江县人尽皆知的事情。要是钱明辉参与办小报,以后钱的事情就不再是需要操心的问题了。这可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韦曼青当然同意。
而后,钱若兰神秘兮兮地凑到韦曼青耳边,“妹妹,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我憋了一个晚上,实在是太难受了,我不吐不快!”
“你说。”
“我哥说,他喜欢你。”
这个算是秘密么?她早就猜到了,她家里人甚至计划让她嫁给他呢!韦曼青淡淡的神色并未起一丝波澜,钱若兰像充满气后瞬间泄了气的皮球,“你怎么没半点反应呢?我哥喜欢你,你不该高兴么?”
“嗯,我高兴,这个世界多了个人喜欢我。”
钱若兰很是不解,疑惑着问:“然后呢?你怎么这么处变不惊的?”
“要有多高兴呢?你要知道,我喜欢的人,不是你哥。”
韦曼青心里想:我喜欢的人,若是喜欢我,我才会高兴到不能自已。而那个人,不是钱明辉。
“那你喜欢谁呢?”
“那个人,只出现过一次,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她没说假话。
钱若兰听了,呢喃着道:“也许纳兰公子知道我喜欢他,他的神色应该与你是一样的,眼前人不是心上人,又怎会开心呢?或许,他从未注意过我。”
“姐姐,你别胡思乱想了。”韦曼青知道这话说了也是白说。
果真,钱若兰道:“可我就是禁不住会去想啊,我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就会想,不受我控制。”
韦曼青搂着钱若兰的双肩,道:“姐姐,你还是想想怎么把小报办起来吧,所有关于小报的事,你都可以想,天马行空都可以。”
钱若兰回过神来,“是啊,这才是我该想的事。至于他,走一步算一步吧。”
下一步会发生什么,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