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听了两个时辰后,韦曼青只觉得头昏脑胀,这些妇人也太会说了,讲了那么久竟没感觉半点累。
正准备从钱氏制衣店出门来,哪知道竟遇上了殷氏。
殷氏穿着赭红色锦绣褙子,下着一条浅色直纹长裙,头上对插了三对金步摇,容貌娇艳,带着一股子成熟女子的风韵,眉宇间却舒展不开。
韦曼青决定暂时不走了,看看殷氏来干什么。
早有机灵的店小二迎上去,“殷姑娘,您里边请。”
殷氏也不坐下,走到掌柜的柜台前,“掌柜的,有几件衣服我想退掉。”
伍掌柜忙让店小二端茶来,殷勤问道:“殷姑娘,怎么要退衣服呢?可是尺寸不符?你把衣服留下,我立刻让人来改。”
殷氏一脸不快,“不是,就是我不喜欢这些衣服了。”她示意随身丫鬟将衣服放到伍掌柜面前。
伍掌柜仍脸带笑意,“殷姑娘,既然你不喜欢这些衣服,那算一些折旧费就可以了。今天店里新来了一批面料,都是极薄又透气的好面料,已经卖出去了很多,您要不要看看是否有喜欢的?”
殷氏脸色不太好看,很不耐烦道:“不用看了。www”
伍掌柜不再做推销,“殷姑娘,似乎今天兴致不高,无妨,去找个位置喝喝茶吧。”
殷氏没说什么,略笑了笑,就坐在韦曼青旁边的桌上。见桌上摆了一张小报,喝了一口茶后,拿起来慢慢翻看。
伍掌柜将那几件退掉的衣服拿到后面小库房里,韦曼青跟了过去。
小库房里衣服并不算很多,都是已完工待取走的,件件都有条理的挂着,上面还写了顾客名字。
韦曼青看到伍掌柜一件件的把衣服打开,仔细察看,她问:“伍掌柜,刚才那位姑娘是老客户对吗?”
伍掌柜叹了一口气,道:“对啊,韦姑娘,刚才那位殷小姐是我们店的老主顾,隔三岔五的就来看有没有进新货。她眼光很好,挑的都是时下最新款式的布料,她身材又好,穿出去都说好看,给我们也带来了一些生意呢。今天倒是她头一次退货,她说不喜欢这些衣服,依我看,并不是。当时她很喜欢,不可能隔了几天就不喜欢了。可能是遇到什么事,急着用钱吧?”
韦曼青反问:“殷家不是有钱庄么?应该不差钱啊!”
伍掌柜答道:“韦姑娘,你不知道吧?殷姑娘的爹花钱大手大脚又好赌成性,家里虽开了钱庄,但俗话说的好,花无百日红,做生意的哪有稳赚不赔的道理呢?”
韦曼青一听,谢过伍掌柜后,心中有个想法慢慢成型。www前世殷氏嫁给韦应恒,她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恨殷氏夺走了她爹,又苛待她。现下,假如殷家果真遭遇什么变故,她得抓住机会,把殷氏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一样样索回来!
韦曼青站在殷氏的桌前,低声问:“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殷氏微微一愣,随即浅笑,“坐吧,没人。”
韦曼青大方地坐下,开口道:“我想,你可能不认识我了吧?”
殷氏想了想才道:“似乎有些面善。”
“是,前些日子,我娘带我来这里买衣服,却被店小二看不起,让她不要摸衣服。你开口说替我们买下,而我出言冲撞了你。其实,是你看起来实在是太像我们家一个不是善茬的族人。”
殷氏恍然大悟,“哦,这样子啊,倒是没什么,天底下长得相似的人很多。当时,我觉得你很恨我,那种眼神,看过一次不会忘。”
“哦,是吗?”那你最好记住那种眼神,韦曼青在心里补充道。
殷氏稍微点了一下头,“嗯,我能感觉到你很恨那个对你们家人不善的族人。”
“是啊,她真的很坏。假如你没什么重要事,我愿跟你说说她究竟有多坏。”
“左右倒也无事,你说说吧,心里能好受些。”
殷氏将小报放下,手托着下巴,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韦曼青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那个与你相像的人,姑且叫她毒妇吧,这个毒妇虐待的并不是我,而是一个与我年纪大不了的族姐叫二姐。因为我们从小在一起,二姐与我感情深厚更似亲姐妹。所以每次二姐伤痕累累的来找我,我都无比心疼,这你可以理解吗?”
“可以,你继续。”
“我二姐一家三口日子还算过得去,只是她母亲死后一年,她父亲就迎进了继室毒妇,毒妇待她十分刻薄。天未亮要煮全家的饭食,天刚亮就要去采桑叶喂蚕,回家后又要洗全家的衣服。可怜她一双手,总是皲裂着,倒跟三四十岁长期操持家务的妇女双手毫无二致。家里人一日三餐都是她煮,她自己却只能吃一顿,常常肚子饿的比鸟叫声还大。姑娘你衣食无忧,不用干任何事,只怕是不能体会那种痛苦,就好像车轱辘一样,永远转动着没有停下来休息的一天。”
殷氏面露同情之色,“我虽不用干什么活,但将心比心,还是可以体会到二姐生活不易,十分可怜。那毒妇竟苛待一个孩子,真是够坏够狠心。”
韦曼青略笑了笑,心里腹诽道:你可知道那毒妇就是前世的你!你说那毒妇又坏又狠心,说的就是你自己。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殷氏有任何可乘之机,殷氏想成为她的继母,想都不要想!
她继续说道:“等二姐离及笄还有一年时,为了让家里富裕些又有依靠,毒妇将看不顺眼但貌美出众的二姐,嫁给了一个不学无术,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浪迹花丛间的侯门世子爷。”
“有如此好的婚姻,这下二姐的日子好过了么?”
韦曼青摇摇头,“二姐和那世子爷的婚姻很不幸福,世子爷根本不把她这个正室放在眼里,想抬姨娘就抬姨娘,想去外面的秦楼楚馆留宿就去那里留宿。候府里那些丫鬟、老婆子等下人都是极有眼力劲踩低就高的主,像世子爷一样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过。后来她多次小产,坏了身子,才央人求世子爷和离。”
殷氏轻叹一口气,“没想到,本以为风光的婚姻背后,竟是有如此血泪交加的故事。”
“是啊,二姐的人生很不容易。”
“那和离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