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放学,韦曼青就载着赵氏往家里赶。太阳已偏西,阳光不甚刺眼,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清风徐来,十分舒爽。一路上桃树樱树和梨树红白相间竞相绽放,很是好看。
在路上听到不少行人议论,大概说的是殷家钱庄的店门紧闭怎么叩门都没人应答,去殷府也是大门紧闭,前门与后门皆关着,无论人们把门敲得犹如雷声阵阵还是大喊大骂,就是无人开门。
韦曼青对赵氏说:“娘,殷家钱庄和殷家的大门都关着,没人理会前去讨说法的众人们,这从侧面印证殷家出事了。殷家钱庄账面上的钱究竟是分文不剩还是被殷六道挪用了一部分做赌资,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赵氏眼神里流露出恐惧,“青儿,我真的很怕回去之后,你爹会大发雷霆。存在殷家钱庄里的银子不少,你爹当初不同意我存在殷家钱庄的,要是真出了事,我真不知道你爹会怎么对我……我很怕……”
韦曼青一手扯着圈住牛鼻子的绳和鞭子,一手拉着赵氏的手腕,“娘,你别怕。钱是挣来的,没了再去挣就是了。若爹执意要你赔这笔钱,娘你别担心,我来想办法。”她也算是《明兰小报》的股东兼职员,要支领一点银子不算难事。
赵氏却放心不下,“青儿,你爹把银子看得比性命还重,我只怕……”
“娘,你别胡思乱想行吗?殷家钱庄是多年的老字号,全县人存了数万两银子在殷家钱庄里,你只是其中小小的一份子,谁能想到一直诚信经营的殷家钱庄会监守自盗?娘,你就照这个话回我爹。再不济,他要是胡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爹还能枉顾王法置你于死地吗?若真到了那一刻,我第一个与他拼命!”
赵氏没再说话,陷入沉思。
微风拂过路边几株野生的垂柳,那细嫩翠绿的柳枝飘来荡去,时高时低,好似她们这两天的心情一样上下飘忽。
在韦应量屋后的院里,赵氏帮着韦曼青将板车卸下,把牛赶进了牛圈里。黄氏端着一盘自己炒的葵花籽,叫她们吃。三人来到客厅,韦曼青抓了一把葵花籽放在手里,一边磕瓜子一边听她们讲话。
黄氏也抓了一把瓜子,说:“大嫂,这两天可是多事之秋啊。你可有听说殷家钱庄的事?那殷六道啊,竟沉迷于赌博,连殷家钱庄里储户们的钱都输的一干二净。以前曾听你说把钱存在了殷家钱庄,不知你取出来了没有?”
赵氏长叹了一声,“哎,谁知道会这样呢,我今天在县里转了一圈,人人都在议论这事。要是我在过年前把钱取出来就好了,现在还不知道那钱能不能拿回来呢?”
黄氏也面有忧色,“不瞒大嫂说,上个月就是咱们一起泡温泉之后,应量也把一些钱存进了殷家钱庄。我当时是不肯的,可应量说殷家钱庄多年声誉,在县里口碑好,我才勉强同意了。这才个把月的时间,就出了这档子事。我也不想骂应量,咱们都有钱存在殷家钱庄,得想法子讨要回来才是。”
韦应量竟也把钱存进了殷家钱庄,那赵氏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顺着黄氏的话说,今晚请大家坐在一起商量出个计策来即可。
哪料,赵氏早已没了主张,底气全无道:“咱们都是妇道人家,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这一整天啊,我心神不宁,六神无主的,你定要骂我一通的。”
韦曼青看着赵氏行为举止如一个考试考了零分被学堂要求叫家长的幼童一般,很是心痛。这时候,她得多替赵氏考虑。她吃完了一把瓜子,说:“婶婶,等会叔叔回来之后,你们带着曼雪一起去我家里吃饭,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那么多人总能想出一个办法来。”
黄氏笑着摸韦曼青的头,“大嫂,咱们两个人年纪比曼青大许多,却不如她脑门清呢。”
韦曼青谦虚道:“娘和婶婶当局者迷,又心有焦虑,我是旁观者清。”
黄氏拿了一把细长的春笋给赵氏,又拿了少量的咸肉和腊鸭腿给韦曼青拿着。她们到了家,赵氏带着翠花和狗剩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晚饭。
韦曼青得空,看到殷红正在收衣服,便上前帮忙,拿了一些衣服。殷红抱着一堆衣服走在前面,韦曼青也抱着一堆衣服跟在后面。
进了房间,殷红坐在床边叠衣服,韦曼青把她和赵氏的衣服理出来,她可不想那些衣服被殷红动过,便自己动手叠衣服。
殷红露出善意的笑容问:“曼青,你在纳兰家的女学馆学些什么?听你爹说,要进纳兰家女学馆挺难的,你真厉害。”
韦曼青听到她爹竟跟殷红说她上学的事,有些恼火,随意答道:“不过是胡乱学些知识罢了,比目不识丁的女子好一点。”
“曼青,你这么聪明,真是太谦虚了。”
这番奉承,韦曼青一点都不想听。她想起自己找殷红的目的,便开口说:“殷红,今天全县人都听到了两首歌谣,我想着你在家无聊的很,不如我跟你说说那歌谣的事情吧?”
殷红点头,露出一副特别想听的神情道:“好啊,我这一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翠花什么事都不让我干,我真是闲得发慌。”
“第一首歌谣啊,比较短。殷家小儿郎,眼高手低上赌坊,一朝输了妻儿和老娘,直把钱庄当库房。”
殷红脸一阵红一阵白,比瞬息万变的天空还要变幻莫测。
韦曼青装作没看出来殷红的异样,接着说:“第二首啊,要长一些,不过也更加直白易懂了。锅儿响,瓢儿装,殷家钱庄响叮当。你存钱,我赌钱,看谁年末拿回钱。不要慌,莫要忙,殷家老板有主张。你猜猜,咋回事,原来不是第一次”。
殷红脸色通红,双手绞在一起,咬着下唇道:“这两个歌谣全县人都知道了?”
“应该是吧,我下学路上听到人人都在议论这事呢。”韦曼青顿了一下,问:“殷红,你脸红什么?难道你跟殷家钱庄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同一个姓,五百年前都是一家人而已。”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装模作样,她倒要看看殷红还能装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