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暗，雨哗啦啦的下着，点燃的蜡烛随着微风忽明忽暗。

　　妻女大闹是在韦应恒意料之中的，妻女会答应他留下殷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只要条件没那么过分，他愿意一试。“曼青，你娘说了哪些条件？”

　　韦曼青咬字极为清晰，道：“第一个，把殷红买回家当丫鬟。”

　　韦应恒和殷红皆不敢相信，两人异口同声反问：“当丫鬟？”

　　赵氏用手帕擦了泪，用略带哽咽的声音道：“没错，把殷红买了，在我们家当丫鬟。”

　　韦应恒以为赵氏会同意他纳妾！本来是想过休了赵氏把殷红扶为继室，可一想殷红名声不佳，不会操持家务，也不会养蚕挣钱，两相比较下，还是赵氏当妻子，殷红当小妾，妻妾和睦，是他最想看到的场景。

　　这是他心底所想，从没与人说起过。只可惜相由心生，一切想法都会变现在行动和表情上，他对殷红的喜欢不加掩饰，逃不过众人的眼睛。

　　韦应恒说：“殷姑娘，本是出身富庶人家，不曾干过粗活，你让她当丫鬟岂不是强人所难？”

　　韦曼青回道：“爹，没有人生来就会做各种粗活，娘出嫁之前只做些女红绣活和养蚕，到了咱们家，除了养蚕挣钱，洗衣做饭照顾我不是样样皆会吗？要不是她实在忙不过来，会花钱请九娘照看我吗？再说了，咱们家对待狗剩和翠花那么宽松，活没干好，娘哪次说过他们？不会干活没事啊，可以慢慢学。www从前是千金大小姐没错，可今时不同往日，在现实面前，要活着得先有点本领啊。如果殷红想当个啥事不用干的花瓶，出门左拐走二十里路，去找王员外、李员外都可以。”

　　殷红咬紧牙关，低着头，脸色煞白。

　　韦应恒说：“咱们家已经有狗剩和翠花这两个下人了，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要那么多丫鬟干什么？”

　　“爹，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娘盘下了殷家钱庄的店面，准备开一家丝绸店，需手。殷红对衣裳最熟悉不过，眼光很好，有她帮娘料理生意，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韦应恒眉头紧皱，“婉柔，曼青说的话可是真的？你不与我商量就盘下了那家店？盘下一家店，少说也得几百两银子，你哪来那么多钱？”

　　赵氏被韦应恒的连连发问吓住了，有些难以启齿。

　　韦曼青觉得话说到这一步，也没必要瞒着他了，“爹，你可记得我去面试上学的那天，纳兰家三夫人赏了我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那砚台是一方名贵的易水砚，娘去当铺当了八百两银子，除了盘下店面所需，还剩下一点碎银子，买殷红当丫鬟是绰绰有余的。”

　　“好啊，你们这对母女竟背着我把易水砚当了，还擅作主张盘下殷家钱庄的店面。眼下殷家人不知躲哪里去了，有人守在殷家钱庄的店面前，你们还想开什么丝绸店，岂不是自己往枪口上去撞？你们母女目中无人不与我商量，来一个先斩后奏打的我个措手不及！我这一家之主，你们还放在眼里吗？”

　　从院子里传来韦应量和黄氏的叫声，韦应恒板着脸回应，等两人进了房后，才发现场面比他们料想的还要糟糕。

　　韦应恒见弟弟韦应量来了，犹如见了救兵一般，把赵氏典当砚台和盘店面的事情全盘托出。

　　韦应量听了，略加思索后道：“大嫂，这件事比较复杂，也不是光说哪一个人的不是。砚台是曼青所有，她给大嫂拿去当铺里换钱用，也说得过去。只是那么多钱，盘了店面，大嫂没与商量，这一点着实不妥。而也没与大嫂商量，把殷姑娘保回家来，可以说两人皆有过错，打个平手吧。”

　　韦曼青和赵氏听了觉得韦应量说话公道，但韦应恒却觉得弟弟偏心的很，气鼓鼓的不说话。

　　黄氏说：“大嫂，我也说一句，盘下一间店面是需要巨资，不过没向人借钱，也就无碍。殷家店面那地方，据说是风水宝地，做生意好着呢。眼下官府封了店铺，估计没什么人敢盘下店面。大嫂出面去盘店面，官府和原主皆高兴有人接盘，于大嫂也是好事。再说了，欠钱的是殷家人，哪里有人会找大嫂闹事？开店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开不起来的，所以有这么一段时间缓冲，官府的人继续找殷家人，大嫂这边准备开店，好得很。”

　　韦应恒听了愈加不欢，弟弟和弟妹都向着赵氏说话，分明是驳了他的颜面。

　　韦曼青看在眼里，能把韦应恒气一气也好，让他体会一下赵氏这几天的心情，不然他还以为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呢！

　　把易水砚当了八百两银子属实，去典当的时候她有些心疼，但买殷红当丫鬟也需要用钱，她不得已而为之，希望三夫人不会怪罪。

　　其实，店面还没盘下来，只是决定去盘店面和开店而已，殷家钱庄的店面被封了，比寻常盘店面要麻烦一些。要找官府和原主两边的人，只怕要费些时日。

　　众人陷入沉默，殷红打破宁静，问：“大嫂，你准备花多少钱买我当丫鬟？”

　　赵氏说：“二十两。”

　　三个字一出，出乎众人所料。

　　黄氏问：“大嫂，你没发烧吧？去人牙子那里买个丫鬟，什么都不会干的那种黄毛丫头，二两银子都不要！你却花二十两？”

　　韦应恒这才转了脸色，赵氏还是那个善良的妻子，出那么多银子，买殷红当丫鬟是想绝了她当小妾的心，又能把殷红留在韦家，一石二鸟啊。以后日子长着呢，不管殷红愿意不愿意，他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此话当真？”

　　殷红动了心思，赵氏觉得这事能成的可能性越发大了。但她脑子很清醒，有些话要说在前头好，“我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不过，还有第三个条件：麻烦殷红你离老爷远一点。”

　　殷红愣在原地，韦应恒也似被魔咒定住了一般。

　　殷红当还是不当丫鬟，答应不答应这些条件，不仅仅是殷红在考虑的问题，众人的心也七上八下的，等着殷红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