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要落山了,成为一轮红日,天上布满晚霞,三人一路行来,没见着一个行人。闪舞小说网www大殿里正在做晚课,六个尼姑跪在蒲团上捏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被大钟敲撞出来的梵音,合着清风吹来,叫人霎时六根清净了。
殷红飞快的把四间净室全部看了一遍,没有刘氏的影踪。又去北边山丘上的小亭子里望了一圈,也是一无所获。
殷红急的又哭了出来,“找不到我娘,她该不会想不开吧?”
赵氏反问:“殷夫人会不会去一些名刹,比如南安寺?这个尼姑庵实在是太小了,她去大点的庙宇也是极有可能的。”
“应该不会,这个尼姑庵是我娘出资建造的,逢年过节,她都会来这里小住一段日子。若是她出家,定会选择这里的。”殷红哭的梨花带雨,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韦曼青盯着大殿里跪着的六个人,皆穿着灰色尼姑服,头戴尼姑帽,“你娘,应该在那六人之中。”
那六人虽都是跪着,背对着她们,但有高有矮,有胖人也有瘦子,仔细分辨,还是有差异的。经过韦曼青一番提醒,殷红定睛细看,左边第一人身材与刘氏颇像,极有可能是刘氏!
殷红想冲进去看是不是她娘,被韦曼青和赵氏一人拉住了一边,赵氏劝道:“殷红,现在她们正在做晚课,你进去打扰,佛祖和菩萨要怪罪于你。www咱们来都来了,也不差多等些时间,待她们做完了晚课,咱们再去一探究竟也不迟啊。”
“我娘说的有道理,佛门重地,咱们还是不要扰了她们的清修,再等一等吧。”
殷红被她们一说,也觉得冲进去不妥,便在大殿门外,来回踱步,度日如年。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晚课结束了,六个尼姑先后起身,各自忙碌起来。三个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左边第一人,那人经旁人提醒,转过身看了一下,虽没有盘起来的圆髻和扁方,但那张脸,确实是刘氏无疑。
殷红立刻跑过去,抱住刘氏,大喊一声娘。
刘氏说:“佛祖面前,请叫贫尼勿念。”
殷红像一个小女孩一样撒娇道:“我不,你是我娘,我就叫你娘!”
刘氏无奈的摇摇头,“三位施主,请随我来。”
刘氏引着她们来到东边的净室,进了靠右边第一间,房间里的陈设可以用简陋来形容,除了一张床和被子外,还有一个炕,炕上放着一个案几,一个木鱼和一个蒲团,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从前主持殷家上百口人一切事宜的刘氏,竟洗净铅华,遁入空门了。www
赵氏和韦曼青替刘氏惋惜不值,刘氏是有大能耐的人,若是能帮赵氏做生意,那真是最好不过了。可惜,刘氏选择做尼姑,她们也尊重刘氏的决定。
刘氏丝毫没有因为房间布置而自卑,神态自若,说:“此处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三位施主,即将日落,不如留在这里吃些素斋吧。”
殷红钳住刘氏的双肩,使劲摇刘氏,喊道:“娘,你不要我了吗?你留我一个人对抗这个世界,我很害怕。”
刘氏一脸平静,很淡然的样子道:“红儿,我最后以母亲的身份跟你说几句话。你已经长大了,完全可以独立生活。你在韦家干活我很放心,我把你生下来,就注定了不可能保你一辈子。你还是要成长,独自一人面对风风雨雨。”
殷红抱住刘氏,“不,娘,我不要一个人面对那些困难,我搞不定。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很害怕。”
殷红嚎啕大哭,赵氏和韦曼青看到这幅场景,也不由得湿了眼眶。这世间善恶到头终有报,殷六道造的孽,害了殷六道自己,也连累了刘氏和殷红。
刘氏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异常镇定道:“施主,请放开贫尼,贫尼要去看看斋饭准备好了没有。因寺庙太小,以致三位施主无法留宿,实在抱歉。”
这言外之意就是,吃了一顿斋饭,就赶紧走,等于变相逐客令。
赵氏和韦曼青领会后,都说即刻就走。可殷红仍是不舍得放开刘氏,一味的哭道:“娘,你不要当尼姑,你跟我走吧,咱们一起在韦家干活,到时候爹出狱了,咱们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
“施主,请放开贫尼,贫尼还有要事在身。”
听着自己的娘一口一个贫尼,殷红实在是难以接受,大喊道:“你是我娘,我不管,你就是我娘,不是什么贫尼不贫尼的!”
这么闹,有些不像话。赵氏和韦曼青上前帮忙,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殷红的双手从刘氏肩上拿开。
赵氏劝道:“殷红,你就接受现实吧。勿念师傅一心向佛,咱们理应成全。来了许多时候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咱们还要回家呢。”
殷红抽泣道:“夫人,我不想回去,我怕我一回去,我娘就不认我了。”
赵氏安慰殷红道:“不会的,你们有血缘关系,是永远的母女。”
有人敲了门,刘氏上前去开门,也是一个尼姑,高高的,皮肤有些发黄,年纪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她说:“勿念,你怎地还不去用晚饭?”
刘氏回道:“师父,我这就要去了。”
殷红可怜巴巴的望着刘氏,“娘,你不要去,多陪我一会好不好?”
刘氏纠正道:“施主,贫尼勿念,不是你娘。”
那尼姑见状,“三位施主,勿念诚心遁入空门,敬请成全。”
“师父,麻烦你帮我剃度吧,三位施主才好安心下山。”
那尼姑转身去拿了剪子来,其他尼姑们也来了,像剪头发时一样,先披了一块布围在脖子上,摘了刘氏的尼姑帽,满头青丝倾泻而下,乌黑油量,长及腰间。
殷红哭着喊着不让那尼姑剪刘氏的头发,被韦曼青和赵氏拉住了。刘氏一副大义凛然绝不后悔的模样,坚定了那尼姑的心,一剪子下去,一束头发落在地上,那及腰长发,似是被老鼠啃了一口。
“娘,你好狠心啊!”殷红哭得肝肠寸断,眼看着头发一束束的掉在地上,头发越来越短,她捂着嘴跑了出去。
赵氏和韦曼青也无心观看刘氏梯度的场面,说了几句辞别的话,追了出来。
这世间哪有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时间一长,什么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