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傍晚,天边晚霞如火,江风微凉,刚走到走廊的末端,就看见李霏霏的屋舍门口,站着一个人,钱若兰。闪舞小说网www
钱若兰穿着一身粉红撒花金色滚边缎面对襟褙子,露出淡蓝色暗花中衣,头发梳了一个弯月髻,簪着两对金步摇。韦曼青不由得感慨,她和钱若兰相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钱若兰已学会穿衣打扮,再也不是那个什么珠宝首饰一股脑的往身上挂冒着傻气的姑娘了。
韦曼青觉得钱若兰有些不对劲,钱若兰脸上面无表情,带着一种疏离的眼神看向她和钱明辉。钱若兰一直都是那种远远看见了就恨不得飞奔过来的热情姑娘,从没像今天这样站在原地不动。她预感,昨晚赏花作诗对钱若兰的打击,大到超乎想象。
钱明辉也看见了钱若兰,他挥手示意,大喊道:“妹妹!”
可钱若兰装作没听到,转身进了院子,身影被墨竹和葡萄架挡住了。
“曼青,我妹妹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她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连憨厚老实的钱明辉都看出钱若兰的异样,韦曼青长叹一声气,“昨晚,我不该带姐姐去赏海棠花的。当时,纳兰公子也在,大家都要赋诗一首,姐姐不会作诗,便背诵了两首诗,哪知道闹了笑话。www纵使一个姑娘脸皮再厚,在心上人面前丢脸了,那也是十分难过的。我早该料到会作诗的,不该带姐姐前去。”
钱明辉听出了原委,劝慰道:“曼青,你知道我妹妹喜欢纳兰逸尘,你好心带她去赏花,让她有机会跟纳兰逸尘,这是一番好意。怪只怪她不会作诗,还痴心妄想嫁给一个才子,我早跟她说了她跟纳兰逸尘就不……”
韦曼青不想听钱明辉絮絮叨叨的责怪钱若兰,打断了他的话,说:“辉哥,此事已无可挽回,有一半的责任在我,我自会找姐姐道歉的。你回家之后,切莫与姐姐说这些话,那无异于往她的伤口上撒盐,你这个做哥哥的不会那么残忍吧?”
钱明辉无可奈何的点头,随后叹道:“我妹妹那个傻姑娘啊!”
在钱明辉眼里,钱若兰喜欢纳兰逸尘,无异于痴人说梦,自取其辱。那在众人眼里,她要嫁给世间少有的好男人曹景行,又何尝不是高不可攀呢?昨晚她的诗作得到曹景行的肯定,四字点评上乘之作,她的心又禁不住泛起一股甜滋滋的感觉。
钱明辉把马志留在河对岸守着两辆马车,所以只有钱明辉和韦曼青两人到了屋舍前。他们站在院子门口,见着一个丫鬟从房子里走出来,丫鬟梳着双螺髻,一身淡绿色的衣裳显得乖巧素雅,那丫鬟说:“韦小姐,钱少爷,我家小姐说了她伤势好了许多,天色已晚,家中没有多余的床位,不好留宿。www请两位趁着天还未暗下来,先行回去吧。”
说完,那丫鬟把院子门从里面栓上了,一副要让他们吃闭门羹的样子。
那些话,倒像是钱若兰吩咐丫鬟说的。
钱明辉听了就来气,自己妹妹躲着不见哥哥算是怎么回事?他想大喊大叫,却被韦曼青拦截住了,“辉哥,你去一旁歇着吧,什么都不要讲。”
钱明辉憋着一肚子的火,跑到河边扔石子玩。
韦曼青也不像那些蛮横人一样用脚把门踹了直接闯进去,她站在院子门口,一点都不逾矩,只是用比平常稍微大一点的声音说:“姐姐,我知道你在里面,昨晚我不该带你去赏海棠花,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你出来,我当面给你道歉。”
夕阳渐渐西沉,直至完全消失,韦曼青没等到任何一个人出来,连丫鬟都没有一个出来传话的。
钱若兰就这么不想见她么?
才一天的功夫,一对好姐妹,竟要变成陌路?韦曼青真的很喜欢钱若兰这个姐姐,她不想失去这段姐妹情谊。
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里,远处看就像一个蜷缩成圆形的穿山甲。
初次见面,在纳兰家的女学馆学堂之上,钱若兰穿戴过于复杂,被配饰抢了风头,她觉得钱若兰冒着傻气,钱若兰却热络的拉她做同桌;
韦家家境一般,钱若兰以吃饭要送礼的名义,送了她六身全新的衣服,每一套都精美又昂贵,她穿在身上很好看,好似特意为她量身定制一般,钱若兰却推脱说是长胖了穿不下才送给她的,以免她觉得有压力;
在纳兰家女学馆上学的日子里,钱若兰每天都会带一个食盒来,里面装满了好吃的。要是哪次钱若兰见她多吃了哪一样东西,第二天那样东西就会多很多,钱若兰一个劲地叫她吃。
钱若兰咧咧的外表下,实则有一颗会照顾人的赤诚之心。在没认识钱若兰之前,她从不相信真的会有人待她比亲姐妹还要好。
谁知,那个待她比亲姐妹还亲的钱若兰,竟要舍她而去了。
她伤心不已。
钱明辉几度想走过来安慰韦曼青,见她蹲下,肩膀在一耸一耸,肯定是哭了。他再也不管她的什么叮嘱,跑过来蹲着说:“曼青,你哭什么?若兰她想要造反是不是?丢人是她自己的事,凭什么把罪名安在你身上。你起来,我把她喊出来。”
韦曼青一直忍着不敢哭出声来,听到钱明辉说的话后,再也忍不住,低声哭着。
一听到韦曼青的哭声,钱明辉慌了神,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全新的手帕,“曼青,你拿手帕擦一擦眼泪吧……别哭了……”
韦曼青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哭,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坚强了,强制命令自己不能哭,眼泪才渐渐的止住了。她的嗓音带着哭腔,道:“辉哥,今晚我就在这里等姐姐出来。”
“她要是一直不出来呢?”
“那我就一直等下去。”
“你怎么这样傻?”
“姐姐值得我为她这么做,你在这里,反而会妨碍到我。若是你有心,就派一个人通知一下我的爹娘,说我今晚不回家了。”
钱明辉不答应,与韦曼青一直等,直至夜色笼罩,江风吹来,阵阵寒意,钱明辉禁不住打冷颤,而韦曼青连连打了几个喷嚏,钱明辉才离开去河对岸的马车上拿斗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个极具磁性的男声道:“蹲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