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景行信中并未要求什么他们时候到,但去拜访人家,尽早为好。是以韦曼青装扮一番后,便迅速的与纳兰逸尘各自上了马车,抵达庆国公府门口,正是巳时。
时隔两个时辰,韦曼青再度站在庆国公府的大门外,心情很不一样。天早就大亮,万里无云,碧蓝如洗,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庆国公府的门前,雪早已被人扫去,两个巨大的石狮子并无一点雪渣子,庆国公府的大门大开着,有两个家丁守门,两个家丁皆不认识。
纳兰逸尘身穿一身浅蓝色襕衫,头戴一顶黑色方巾,外披一件莲青鹤氅,生的是眉清目秀,面含微笑。家丁们当值已久,一眼就瞧出这位公子是个读书人,又有功名在身,忙赶忙上前去问:“公子有何事?”
两个家丁脸上堆着笑,一个比一个殷勤。韦曼青看出来了,像庆国公府这样的王公贵胄,家丁们见多识广,每天要见到许多前来求见的人,早就学会了一身识人看相的本领。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纳兰逸尘穿着不俗,他们自然会另眼相看。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哪家的公子,那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纳兰逸尘谦和有礼道:“两位小哥,在下得行之兄邀请进府赏花,烦请代为通传。”
“哎呀呀,原来是纳兰公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快里边请。”
纳兰逸尘命景玉给他们各打赏了一两银子,韦曼青和翠花跟在他们后面,庆国公府,并无人盘问。她能这么顺利的庆国公府没人阻拦,她知道,一定是曹景行提早交代这些家丁,纳兰逸尘带来的女子不许拦着。
此刻,韦曼青颇感扬眉吐气,但她知道这是那些家丁看在纳兰逸尘的面子上,才没有盘问她。
庆国公府,一种截然不同于纳兰府和永昌侯府的气息扑面而来。红墙绿柳,雕梁画栋,处处显示出国公府的气派。但庆国公府又不是一味的讲究气派,像绿叶芭蕉、高大的梧桐树、世人素来喜爱的桂花树等,随处可见。国公府的下人们很有礼,见他们走来,避让行礼是必不可少的。
韦曼青想,能把下人们的如此规矩,庆国公府的规矩一定是极其严苛,庆国公府当家主母——庆国公夫人一定是个厉害角色。也就是说,假如她嫁进庆国公府,未来的婆婆极为难缠,规矩又多,只怕日子不好过。但她嫁入庆国公府不容易,对付厉害婆婆这件事,以后再说。
小厮待他们绕过影壁,沿着抄手游廊一直走,一路上看了国公府许多风景,最称奇的是,庆国公府当差的丫鬟和小厮乃至家丁和媳妇子们,每个人的样貌……一言难尽。
怎么说呢?一般高门大户的丫鬟和小厮,起码要五官周正,若是唇红齿白,顾盼生莲,那是的加分项。毕竟很多达官贵人家中服侍的丫鬟多,看见漂亮的丫鬟,老爷或者少爷收用在房中,丫鬟们默默地成为通房,这是很常见的情况。女人多的地方明争暗斗也多,最后闹出许多丑事来的,也不在少数。
但庆国公府,丫鬟、小厮、家丁、媳妇子等,虽不说样貌丑陋,但大部分只能算得上是有鼻子有眼,勉强能归纳到五官端正那一类。以韦曼青的审美观看这些下人,若是庆国公曹方旭或者庆国公府的某一位少爷想收用这些丫鬟,那得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
不过,韦曼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这种情况。这正是庆国公府当家主母的厉害手段,一旦府中丫鬟和小厮长得过于好看,会让情窦初开的少爷们和小姐们想入非非,说不定会发生某些难以描述的事情。而服侍那些少爷和小姐的丫鬟、小厮们长相平平,少爷和小姐们就不会对丫鬟、小厮产生情愫。
很多大户人家的少爷,仗着有钱有势,随意收用丫鬟,导致很小就只谈风月不务正业,永昌侯府的世子爷凌恒就是其中的一员。反观庆国公府的做法,丫鬟和小厮们长相普通,干活积极,也许那些少爷和小姐们并不喜欢下人们的样貌,但这招简单粗暴又能潜移默化的让主子们把注意力放在读书或者绣工上,真是十分高明的手段。
看得出来,庆国公夫人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不希望子女们在尚未婚配之前过早谈及风月,贻误正事。
韦曼青对庆国公夫人心生敬佩,如此有手段的女人,方能治理好这偌大的家业。
她不自觉地把看到的一切,与前世在永昌侯府的过往对比。永昌侯侯爷去世的早,皇帝看在永昌候南征北战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才让凌恒当永昌候世子爷。只待凌恒娶妻生子后,正式继承永昌候这一爵位。
但永昌候夫人,也就是韦曼青前世的婆婆,太过溺爱凌恒,凌恒十一岁的时候就跟丫鬟们厮混,自此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整日眠花宿柳,连回家一趟都得永昌候夫人三请四请。
单从这一个侧面就可以看出,永昌候一族会没落,除了凌恒没用之外,永昌候夫人没当好主母的职责。虽然把庆国公夫人放到永昌侯府去当救兵,也不见得永昌侯府就能起死回生,但凌恒不至于会那么放纵过度。
拐过许多弯后,小厮领着他们来到一个宽敞的偏院里,地上积雪全无,栽种的都是梅兰竹等树木,甚是清雅。
小厮道:“烦请纳兰公子和韦姑娘在此等候片刻,奴才前去通报一声。”
纳兰逸尘感叹道:“行之兄倒是会闹中取静,此处虽位于庆国公府中,但甚少人来打扰,非常适合读书清修。”
韦曼青表示同意,“纳兰公子,你们读书人的书房可不得安静吗?”
纳兰逸尘笑着说:“韦小姐,环境安静只是外界因素,若是心中不能保持安静,就算身处荒无人烟的孤岛,也不会有所成就。”
“但纳兰公子是心静之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纳兰逸尘笑笑,没有回话。他绝大多数时候是心境沉着的,但面对韦曼青,他的内心禁不住会泛起一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