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谁敢！”
韦曼青猛地把声调提高，咬字清楚又自带气势，把那些跃跃欲动的媳妇子们给镇住了。
龚妈妈被韦曼青乍然发声略微吓到，算是领教到韦曼青不是个好捏的柿子，才缓和了语气说：“你这位姑娘，倒有几分胆识，老夫人说了，里边请。”
韦曼青早就猜到永昌侯夫人，也就是凌恒的娘，凌老夫人，一听到有孙子，怎么会把她们拒之门外？龚妈妈无非是想仗势欺人，若是能把她们赶走，龚妈妈便可去凌老夫人面前邀功请赏之类的。现在一看她们不好打发，才提出请她们进门商量。人性啊，还真是人善被人欺！必要的时候，韦曼青不介意跳出柔弱女子的人设，表现出硬气难说话的一面，叫这些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开开眼。
一进入永昌侯府，很明显的可以感觉到下人们是懒散的，宅院的布置是老旧的，整个永昌侯府弥漫着腐朽的气息。若不是初春到来，桃花、梨花趁早开放，增色不少，永昌侯府还指不定是什么死气沉沉的样子。也难怪凌恒不爱呆在永昌侯府，凌恒前世常用无形的囚牢形容永昌侯府，现在看来，还真是那么回事。
大约是心境不一样，前世韦曼青怎么看永昌侯府都是顺眼的，现在看哪里都不顺眼，别说布局和摆设不尽如人意，就连这些每个月按时发月例的下人们消极懈怠、扒高踩低，也让韦曼青觉得很不爽。唯有那些年纪较轻的丫鬟们打扮艳丽，描眉傅粉，让如一池死水般的永昌侯府多了一些生机。
凌老夫人在西厢房接待了她们，西厢房摆设较为随意，老夫人没什么别的喜好，就是喜欢插花，随处可见各式插花。梳妆台上摆了下圆上小的花蒜蒲小瓶插着一朵红艳的迎春花，窗台边上摆放着两盆阔口青花瓷瓶水仙花，绿叶配黄白花，长势喜人，郁郁葱葱。另有年代久远的古代青铜酒器，喇叭口细腰杯脚高，铜器上有绿锈，插着红梅和垂丝海棠，因铜器贵，选取的花枝也好看，为这个颜色晦暗的西厢房，带来了难以名状的美感。
凌老夫人，前世是韦曼青的婆婆，比印象中要显老一些，不仅眼角和嘴角的皱纹难以抚平，就连两鬓都添了霜白的头发。韦曼青揣测，可能是永昌候身体不好，凌老夫人心焦，凌恒又不务正业，父子皆靠不住，凌老夫人哪能不心焦如火？女人就像花，一旦经历各种摧残，便会显露在脸上，表现在身体上。而顺风顺水的女人，不显老，整个人的状态也会更好。
龚妈妈说：“老夫人，她们来了。”
韦曼青捏裙行礼道：“凌老夫人，小女子韦曼青，携母亲和孕妇芷容深夜造访，甚是冒昧，请凌老夫人恕罪。”
凌老夫人打量着韦曼青、赵氏和芷容，赵氏身为韦曼青的娘，却不如韦曼青表现得落落大方，赵氏很拘谨，芷容大着肚子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凌老夫人一眼。凌老夫人听凌恒说喜欢上一个姑娘，叫韦曼青，原来是这么个人。凌恒瞎胡闹要去提亲，凌恒没有回话，倒是花大娘前来回话，说韦家人虽然门第不怎么样，但韦家人通情达理好说话，是一门好亲事。凌恒素来在外鬼混，遇到的都是什么风月女子，哪里像这位姑娘进退有据，知书达理的样子？
凌老夫人也不奢望凌恒娶到什么高门贵女，若是凌恒能娶了韦曼青，只要韦曼青花心思收服凌恒，再把永昌侯府打理好，诞下一儿半女，永昌侯府便有新的希望了。
凌老夫人说：“不必多礼，看座。”
赵氏、韦曼青和芷容每人都坐在扶手椅上，椅子前面摆了个高脚几，用四个小碟子装了橘子、豌豆黄、红豆饼和果脯干，另有丫鬟在一旁奉茶添茶。
凌老夫人的待客之道，倒是可圈可点，并不因为她们身份低加夜里来打搅便把她们不放在眼里。韦曼青自始至终对凌老夫人的印象尚可，凌老夫人只是太懦弱不会管教凌恒而已。
韦曼青道：“多谢凌老夫人赐坐，因时候不早了，小女子只能长话短说。”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你说。”
韦曼青道：“凌老夫人，咱们撇开世子爷上门提亲一事暂不提，芷容告诉小女子，芷容跟世子爷情投意合，情到浓时难自禁，犯下这等错误。芷容有错，但世子爷……”
凌老夫人打断韦曼青的话，“你这位小姑娘，只听芷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世子爷，谁能证明？永昌侯府的血脉必须保持纯正，绝不容许有谁趁机浑水摸鱼。”
凌老夫人说的话还算体面，龚妈妈忍不住插嘴道：“老夫人，谁说不是呢！想这世上有多少女子觊觎世子爷的样貌和家世，她们像鲶鱼一样非要缠住世子爷，不懂自重和自爱，谁知道是被谁搞大了肚子，想要让世子爷来收留！老夫人，此事定要严查下去……”
龚妈妈的话就像一把刀一下下的剜在芷容的心口上，芷容双眼猩红，“你们够了！你们以为我愿意摇尾乞怜求你们收留？若不是想让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有个爹，有个避身之所，我岂会大着肚子上门来求你们可怜？你们踩着我的尊严说风凉话，怎么不把凌……世子爷叫来对峙？”
芷容的大爆发，叫在场的人都颇感震撼。在场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女人，生育过的妇人能理解芷容当娘的用心良苦，没生育过的也为凌家恃强凌弱而恼火。
韦曼青本来想将凌老夫人和龚妈妈的话以一己之力反驳过去，芷容亲口发言是最好不过，她必须声援。“凌老夫人，您是讲道理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芷容多么老实的一个人，岂会撒谎？就算凌老夫人信不过芷容，难道还信不过世子爷？芷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世子爷的，一问世子爷不就见分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