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宋掌柜带路，走胜过美纱苑的后门过，茶肆后门就在隔壁，茶肆一楼特别安静，只有一个掌柜和一个店小二，来喝茶的顾客大多沉默不语，低头品茗，跟其他闹哄哄的茶室相比，简直是有天壤之别。

　　宋掌柜让她自己上楼，茶肆的掌柜和店小二见她来了，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忙手头上的事情。他们看到了她，却当作没看到，气氛甚是诡异。

　　若不是走进这间茶肆，韦曼青不相信青天白日里，竟会有一些地方弥漫着腐朽和阴森之气，好像走进了坟地里似的。

　　韦曼青轻咳两声壮胆，从一楼通往二楼的台阶是木制的，她的脚踏上台阶便咿呀咿呀地嘎吱作响，响声伴随着木制台阶的磨损声，越加衬托出这间茶肆悄无人声。真不愧是鲁斌喜欢来的地方，此茶肆真是契合鲁斌阴魂不散的气质。

　　韦曼青觉得自己有一身正气，没什么好怕的。

　　她边走边往下看，一楼茶肆的人抬起头来看她，皆是目光无神的样子，好像他们的三魂七魄都被人抽走了，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真是太吓人了！

　　韦曼青回过头，加快步划往前走，走完最后一级台阶，她彻底惊呆了。

　　二楼很是宽敞，除了一张黑漆细牙桌和一张黑漆扶手椅之外，并无其他任何家具和摆设。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泥土，泥土里栽着密密麻麻黑色的花朵！

　　黑色花！

　　大自然中，有红艳艳的牡丹、芍药和海棠，也有粉白的桃花和樱花，更有紫色的鸢尾花、紫藤花，其他的黄花、白花也实属常见。但是，黑色的花，只存在传说中，谁何曾在现实中见过？

　　她蹲下仔细观察这么神奇的花种，根茎上没有什么叶子，从土壤里抽出一根一指粗的杆子，杆子最顶端擎着一朵层层叠叠的重瓣黑花，类似黑莲花。其实，也不是那种黑漆漆的黑色，而是介于紫色和黑色之间，比紫色更深，比黑色稍浅。花瓣很多，开得很散，形状特别像莲花。

　　单独看一朵这样的紫黑莲花，会觉得有些独特美感，但一屋子全是这样的花，正是花期，叫人没来由的觉得压抑、难受，害怕下一刻那些花会变成张牙舞爪的恶人，扑面而来扼住喉咙索命。

　　窗外，阳光很大，但屋子里，却是这样不见天日的样子。韦曼青缓缓起身，不知何时，鲁斌穿着他万年不变的装束，双手合抱胸前，背对着她，望向窗外。

　　鲁斌，从哪里弄来这样可怕的花朵？

　　“韦姑娘，别来无恙。”

　　鲁斌七个字开启谈话，什么叫别来无恙？难道在鲁斌看来，她和他很熟吗？

　　韦曼青算算，跟鲁斌见面是在曹景行高中状元后，两人在庆国公府门口相遇，后又一路同行去正厅。那天是三月十七，今天是五月初八，近两个月了。

　　韦曼青不想在这样叫人不舒服的屋子里多呆，哪怕是一眨眼的功夫都不愿意！“鲁斌，你想怎么样？”

　　鲁斌慢慢悠悠地说：“韦姑娘，你这话说的不对。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想怎么样。你一介女流，年纪轻轻的，不在家学女红，出来抢男人的饭碗，这是你的不对。”

　　鲁斌出现，已经激起她的怒气，再被这么歧视一番，她越加愤怒，“抢就抢了，你想怎么样？”

　　“做错了事，就要受罚，没人教过你吗？”

　　“鲁斌，你别阴阳怪调的说话，你想把我挤出京城，我把话撂在这里，那是绝不可能的！”

　　鲁斌缓缓转过身，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韦姑娘，你可真容易被激怒，你看看我，说话多温和，一个姑娘，应该性格温柔点，别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韦曼青不想跟鲁斌为这些无所谓的事情纠缠，“鲁斌，胜过美纱苑，你是东家对不对？我跟宋掌柜提的合作方式，你已经同意了，何必还要打压我？”

　　鲁斌眼底闪过一丝惊诧，随即恢复正常神色，说：“韦姑娘，真遗憾你是个姑娘。有你这么聪明的脑袋，何愁不成大事？”

　　韦曼青对鲁斌这种溜须拍马很反感，说来说去，鲁斌都看不起她是个姑娘家。韦曼青说：“鲁斌，你不用这么抬举我，像你这样无利不起早的人，愿意答应合作，定有不少附加条件。咱们废话少说，开始谈条件吧。”

　　“韦姑娘，你这样，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韦曼青知道鲁斌这是故意扯东扯西的拖延时间，或是为了混乱她的意识，但她不会如鲁斌所愿。“鲁斌，让我猜猜，你是想让我出资还是抵押什么东西给你？”

　　鲁斌折了一朵紫黑莲花在手里把弄，他把那些花瓣一瓣瓣的掰下来，然后用手指将其捏碎，手段残忍。“第一，韦姑娘，你直呼我的名字，是不是不礼貌？你称呼别人都是曹公子、纳兰公子、世子爷，为何叫我就是直呼其名？第二，谈合作重点在谈，哪有一蹴而就的？”

　　韦曼青对鲁斌没有耐心，她吼道：“鲁斌，你少给我装傻！美纱苑开业当天，五个妇人拿着褪色的布料去大闹，分明是你指使的。我叫你的名字，是因为我看不起你这样的男人，有本事在暗中使坏，没本事当面承认。”

　　“韦姑娘，你错了。谁说我不承认？我承认，对，是我让她们去闹的，泼红漆也是我的主意，我承认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成王败寇，商场就是不流血的战场，你选择来京城做生意，就该准备好时刻有人给你穿小鞋、使绊子！”

　　鲁斌就是霉神，他一出现，哪里都是一片萧瑟，寸草不生。她早已决定迎战霉神，岂会害怕跟鲁斌斗？“好，我准备好了，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要是退缩一下，我就不姓韦！”

　　“很好，韦姑娘，算你有骨气。合作方式也简单，按照你的说法，你专营女式布料，胜过美纱苑专营男士布料。你可以即刻把楼下那些女式布料拿去卖。前提有两个，一是你两天内筹集一万两白银抵押在我这里，二是保证两家店能连续三年盈利，三是每年上交美纱苑布料行的三分之一利润给我。条件就是这些，韦姑娘，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