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姐，我不饿”

　　方东心情很糟，眼看着要到手的工资兴许就因为这个要没了，如果周章再混蛋一点儿，他身上很有可能再欠下一笔巨款。

　　这事儿放谁身上都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熬了一夜早饭也没吃，怎么会不饿，快，吃点儿饭才有力气”

　　芳姐把炒好的豆角跟豆芽菜往方东旁边挪了挪，又把筷子塞到他手里，方东食之无味的嚼了两口再难咽下，“周厂长还没来？”

　　“周厂长旅游还没回来，东子，你别太担心了，说不定厂长没回来牛就找到了”黄守光安慰他。

　　“是啊，东子哥。咱们这里活儿重，不吃饭干活伤身体，一会儿吃了饭你先去补补觉，下午的活儿我包了。唔唔唔，芳姐，这个醋溜土豆丝炒的真好吃”

　　小山子往嘴里塞了一口馒头，含混不清的说着。

　　“没心没肺的东西，就知道吃吃吃！你没见你东子哥有空就看书，再看看你，吃完了就知道睡”老黄头又开始数落起小山子。

　　“黄叔，小山子很不错了，这么大年纪能干这种活，也是个好孩子”杨青喝了口汤给小山打圆场。

　　“哼，他打小就不爱上学，再不努力干点儿活，到时候媳妇都不一定找得到，总不能像我这样打光棍儿过一辈子”黄守光哼哼了一声。

　　黄守光这句话就是万能药，任凭多火热的场子此话一出场子必冷。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低头拼命往嘴里扒饭。大家本意是要劝慰方东的，这会儿倒是没人敢乱接话了。

　　闷着头吃完午饭，方东回值班室补觉。

　　醒来之后，他倒也想明白了，不管怎样，在结果未定之前，活儿还是要干的。

　　养牛厂占地一百多亩，只有五个工人。

　　原本是按养七八百头牛的面积建的厂，但是目前厂里统共也才二百头黄牛。

　　厂里大部分地皮都种了牧草跟玉米，剩下的大家种了些时令蔬菜，还种了几棵果树苗，倒也不算荒着。

　　方东就管着这些牛的吃喝拉撒，外带给它们洗澡按摩，最近他还接了杨青的活儿，给牛配料。

　　配料这活儿看似简单，其实需要很多讲究。

　　每个养牛场里饲养的牛的品种不同或是养殖功能不同，需要的饲料也不同，就算是养的同一种牛，牛的大小体重不一样，需要的饲料也有差异。

　　每次配料时，粗料多少精料多少都有一定的比例，但是还要根据牛当天的状态最终定夺，这些都需要配料师傅来判断。

　　所以说但凡是养牛场，都很重视配料的师傅，而好的配料方子也是一个养牛场最核心的商业机密。

　　方东配料的技术就是跟杨青学的。

　　头些天，杨青还有些不放心在旁边看着。

　　每次喂完料他都会观察牛有没有拉肚子和食欲不振的现象，就这样过了两个星期，杨青才彻底的放下心来，撒手把活儿都交给他。

　　方东推开配料室的门，一进去就有一股带着枝叶腐烂味道的热浪扑面而来，今天外面的气温已经超过四十度了，虽说现在已经是下午五六点钟，但是配料室里依然热的让人想在身上绑个大冰块儿。

　　他们厂里的配料室很简陋，就是个光秃秃的大仓库，没空调也没电扇，夏天闷热冬天贼冷。

　　方东只是来回搬了几袋子青豆，身上的衣服就已经湿透了，等他老老实实的按照杨青教给他的方法，给二百头牛配好一天的饲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带着一身酸臭和满头的青草屑玉米皮儿，方东一头扎进澡房，三下五除二的把衣服脱下来，拧开水龙头，等水热透了才站到下面，开始冲洗身上的臭汗。

　　方东正爽的浑身打哆嗦，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声冷笑，让他顿时脊梁骨上泛起一阵蚂蚁爬过寒毛的酥麻。

　　他抬眼看向某个角落。

　　那里竟然，竟然不知道被谁放了个一人高的白色水桶，暗处看，倒是真像个怪模怪样的人，猥琐的站在那里盯着他看。

　　屋里除了水泥地上溅起的噼里啪啦的滴水声，再无半点儿声响。

　　方东只当是自己听错了，也没在意。

　　一晃两天过去，好像真应了刘道一的那句话，警察那里依旧杳无音讯。

　　第三天一大早，周章打电话过来说是已经下了飞机，一会儿就到厂里，电话是小山子接的，看脸色就知道周章语气不是很友善。

　　方东神色如常，一边跟洛洛逗趣一边还不忘安慰大家。

　　反正他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这事儿只要不牵累其他人，周章怎么处理他都行，毕竟是发生在他上夜班期间，追责肯定少不了。

　　至于刘道一那个拍着胸脯子做担保的交易，方东早就抛之脑后了。

　　回到值班室洗干净手，拿起桌子上没剩几页的高等数学，翻了两下，就再也看不下去。

　　方东并不是个读书很刻苦的人，最起码半年前不是。

　　其实，当初选择养殖场来打工，就是因为厂里时间灵活，一天两次喂牛打扫，活儿是累点儿脏点儿，干完了活时间就很自由。

　　黄宏光本想让他跟小山子一起住。

　　但是方东考虑到自己要准备考试，难免要时常熬夜会打扰两个人休息，所以厂里的那间值班室就成了他的寝室，一干完活儿他就躲到屋子里看书。

　　作为一名明年即将参加高考的人，这个暑假自然不敢荒废。

　　班里大部分同学都抱着苦读十一二年，也不差这临门一脚的心态，在校外报了各种名目的补习班。

　　还有更狠的，一放假就弄个五十天高考冲刺训练营，从学校刚出来就进了辅导学校，家都不带回，衣服被褥都是爹妈给收拾好送过去的。

　　每天打鸡血的从睁眼一直学到凌晨两三点的，也不在少数。

　　方东没钱也没时间，只能自己在家瞎捉摸，好在他基础不差，书看几遍倒也理解个七七八八了。

　　再有两三个星期他就能把剩下的内容看完，也就算是把他自己定的复习任务给完成了。

　　但是，今天注定是不能安心的看书了。

　　果然，书刚翻了两页，一个四十多岁长得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掀了竹帘子走进来，逮住方东就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方东，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你一来，咱们厂就丢了一头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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