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只有野心勃勃的人才会干的事。可那时候的商人，哪里会像弗里斯一样提前知道这是一场战争。他们将所有心思用在如何赢得竞标成功这件事上，正是如此才会中了圈套。

　　“竞标成功的商人可以得到相应的店面，但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这个机会，出价最低的五家将被淘汰。当时参加的商会，有二十一家，十六家与伯爵大人签订了合同。”商人说到这里，冒险小队已经跟不上思路，彻底被伯爵大人的想法搞糊涂了。这样的结果对伯爵大人有何好处呢？

　　“交易税！所有在伯爵大人城市进行的交易，是要上缴税金，租用店面也是需要租金，这是伯爵大人明面看到的好处，而这么做，还有另一个原因！挑起战斗！伯爵大人的成功惹起了附近领主的眼红，他们便联合被淘汰的五家，打算另起炉灶与伯爵大人对抗。”

　　弗里斯与浑身被铠甲包裹的男子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这是竞标的时候的做好的打算——联合十六家商会，打压被淘汰的五家商会，以便打压附近领主的联合？即便另外五家商会明知这样的结果，也只能选择奋起抗争，但这分明只是困兽斗，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十六家商会也察觉到了伯爵大人的意图，可却没有任何一家愿意退出伯爵大人的联盟。因为一旦退出，就意味要放弃既得利益，而且放弃的利益会被瓜分，这会让伯爵大人的联盟更加牢固。让弱势一方要取胜则愈加困难，明眼人都知道如何选择——利益虽小，比全部都失去的好。

　　伯爵大人的每一步，事后分析都是简单明了。可是，所有身在局中之人却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最终身不由己。他利用一个小小的竞标，就破坏了商会们联合起来的可能，同时还决定了战争双方的阵容，这是一场还没打，就已经胜负已分的战斗了。

　　“伯爵大人挑起战斗并赢下了胜利。当时，商会们的会长都认为将止步于此，毕竟他已经确立了他作为渔业霸主的地位，只要他咳嗽一声，附近的领主都会坐立不安。但是，我们还是天真了。直到他拿下了战争红利，我们才肯定这是一场不见血的战争，而不是一场战斗。”

　　“战争红利？”

　　“五家商会的溃败，就没人收购其他领主所捕捞的鱼，但他们又不得不继续将铁网租给领民。因为铁网迟早会坏掉的。所以，他们的鱼是越来越多，而修补铁网的代价则越来越高昂。就像一个人不断给袋子里塞沙子，袋子越来越沉，直到兜不住而破掉。这个时候，伯爵大人以一个非常合理的价格收购了他们的鱼，并进行了合作。他们再也不用担心袋子破掉，还能从中得到好处。可对伯爵大人来说，这是为了消弭那可怕后果。”

　　“真正的战争？”弗里斯明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这样逼得附近的领主活不下去。恐怕除了战争这条路就没有其他选择。可如果有退路可选，领主们自然不可能冒大不韪发动真正的战争，因为最终只能两败俱伤。

　　“最终，不仅是领主们的子民，连他们自己，都在为伯爵大人工作，这就是败者的下场。战争未必要流血，伯爵大人可是为我们所有人好好上了一课。”商人的仰慕之情毫无掩饰，看样子，已经彻底迷上了伯爵大人。

　　“好厉害，我越来越期待了！”看来，除了那个商人，伯爵大人又多了一个真爱粉。爱德华的话让在场的几人都笑出声，驱散这个话题所带来的沉重感。

　　对于没有经历过战争的爱德华来，战争只是建功立业的代名词。而对弗里斯尼尔而言，那是生命不可承受的痛。

　　商人还在喋喋不休地为爱德华讲述着有关鲍伯伯爵的故事，但弗里斯却看了一眼沉浸喜气之中的约德村。心中渐渐有了明悟，这场战争，未必只是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么简单。败者，未必只有附近的领主和那五家商会。

　　就在弗里斯望着外边的时候，他的眼睛瞥到一个不寻常的东西。一个用十字架作为横梁的天平，这可不是普通的标志，而是隶属教皇的异端审判所的标志。是卡里斯国最为神秘，最恐怖的存在，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偏远荒凉的土地之上？

　　为什么会在这里？弗里斯还没思考出结果，急忙喊车夫停下了马车，在道路的一旁静候车队经过。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害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声响，引起对方的注意。就在此时，商人的脸色变得极端苍白，他通过布帘，窥见一个脑袋！鲍伯伯爵大人的脑袋。

　　失去身体的鲍伯伯爵，自然已经死透了，可他双目圆睁，死不瞑目。仿佛看着商人，吓得商人连尿都流出来。

　　“你认识那个人？”察觉到商人的失态，弗里斯压低声音问道。

　　“是，是伯爵大人，可怎么……会这样？”

　　爱德华闻言大喜，打算去掀开布帘，想看清楚鲍伯伯爵的样子，却被弗里斯抓住，更是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搞出动静来。可透过那布帘，他也看到伯爵大人死后的样子。一个被人传诵的伟人，就这么死了，还被挂在车顶示众，死后受尽了耻辱。

　　愤怒，恐惧瞬间让年纪轻轻的爱德华无法接受。他想抖动手臂，让藏在袖中的手弩展开，给这些该死的家伙吃上一箭。可他却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只能默默地看着车队经过，最终远去。

　　“他们好像朝约德村去了。”全身包裹的铠甲的尼尔森一直注视着车队，直到车队离去才发出了声音。

　　“约翰……”弗里斯默念着过去同伴的名字，转头看向六魂无主的商人。跳出了车厢，一斧砍断了马车与马匹之间的绳索，抓住了马匹的缰绳。

　　“这匹马借一下，费用就从雇佣费里扣。”弗里斯说完这话，马儿却发出了一声悲鸣，竟受不住弗里斯的重量。只见弗里斯露出一脸愧疚，将手中的巨斧扔到商人的面前，“帮老子保管一下。”

　　“我也要去！”爱德华大喊一声，轻身翻上了马匹。弗里斯明白时间紧急，容不得耽误。双脚一夹马肚，转身没入了树林之中，这是打算抄小路赶往约德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