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姿一直都心不在焉，吃过饭后巩丹青便将她送回家。

　　巩丹青让她先洗澡，她就去洗澡，洗完澡她就坐在客厅里发呆，像是没有灵魂的精致木偶，眼神空洞，神态麻木。

　　巩丹青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她这样四肢无力，失去了支撑般依靠在沙发上。巩丹青伫立在客厅之外，静静地看着她，眼底藏着无法看清的暗涌。

　　两人维持了这样的状态很久，后来是巩姿感到身体僵硬不舒服，稍稍动了动身子，发现巩丹青的存在。

　　“哥。”巩姿声音哑哑地呼唤。

　　“怎么在这里发呆？”

　　“我想戈司了。”巩姿蜷缩起身体。

　　简单几个字，巩丹青觉得眼前的她仿佛是海市蜃楼，明明很近很近，可是他却穷尽一生都无法抓到手。

　　——不是的，她很近，能够拥抱得到。

　　“小姿，不要回到他身边，不要离开我好吗？我是自私鬼，我真的不要你和他在一起。”他跪在她身边，将她拥抱进怀里，放低姿态，卑微地恳求着。

　　“他抢走了dy，我不想你也被他抢走。小姿，我求你不要离开。我知道我像一个loser，和他相比较我简直就是垃圾，可是你能不能就算是可怜我，也不要离开我。”

　　“哥好好坐下说话！”巩姿被他的举动吓得心慌，她连忙向他保证：“我不是嫌弃你，也并不是可怜你！我不回到他身边，也不是离开你！”

　　“我只是想他。他做了伤害你的事，如果他无法弥补，我不会和他在一起。”巩姿表面自己的态度。

　　“不要离开。”巩丹青沉将巩姿抱得更紧，他埋着脸，眼底藏着深不见底的算计。他永远无法弥补，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她永远都不会回去他身边呢？那么就让他永远都无法弥补吧。

　　之后几天巩丹青都很忙，每一天都很晚才回到家；这天他甚至一整晚都没有回到家，直到第二天的中午，他才顶着一张疲惫的脸回到家里。

　　他走进门，看到巩姿坐在餐桌前，好像是在写稿子的样子。他没有对她说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到她身边，将她拥抱进怀里。

　　“发生什么事了？”巩姿随意摆弄了一下笔记本的触控板，柔声问男人。

　　“是报复，彻头彻尾都是报复。”他的脸颊与巩姿紧紧贴在一起，青色的胡渣子扎得巩姿微微刺痛，“小姿，他根本就是想毁掉dy，连一个部件都不打算让我得到。”

　　“他？你是说阿司？他又做什么了？为什么会一个部件都得不到？”巩姿皱起眉，紧紧握住了拳头，怒意慢慢在她的脸上呈现。

　　“他不在乎钱，也不公开出售，只是让我得不到，那些我收购回来的工作室还是专利，都被卖出去了。小姿，这一切都是他做的，除了他没有谁对我有这种恶意。”巩丹青用尽咬牙切齿的表情去表达自己的悲痛与愤恨。

　　巩姿看着他，神态中流露出孤独与无助：“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那么绝情。明明知道你是我哥哥，明明知道我在乎你，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对你呢？我让他停手，为什么他还变本加厉呢？他根本就一点儿都不在乎我！”

　　“太可恶了！他太可恶了！我要去找他问清楚！问他为什么那么绝情！”巩姿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餐桌上的笔记本被她推落在地上。

　　“小姿。”

　　“走！”

　　说走就走，巩姿愤怒地带着巩丹青来到白水湾。一路上她的眼睛都挂着摇摇欲坠的泪花，她咬着唇，死死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来到戈司的家，巩姿直接将车停在别墅面前，然后闯进屋里去。虽然她有钥匙，然而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只能够让人用“闯”这个字眼去形容。

　　戈司正在客厅里打着高尔夫，听到身后有声音响起，他摘下vr眼镜。看到巩姿，他脸上瞬间漾起了笑容，随后又看到巩丹青跟随在身后，以及巩姿难过欲哭的神态，他的表情就僵硬住了。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巩姿带泪的眼睛悲痛地看着他，湿漉漉的声音颤颤巍巍。

　　戈司怔了怔，嘴角微微扬起，不以为然地笑起来：“我又做什么了？”

　　“你将我哥的公司分拆得七零八落出售就算了，为什么你还不让他买回来呢？为什么你要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手段？！戈司，你怎么能这样？！你别碰我！”

　　戈司抽了几张纸巾走到巩姿跟前，她一边说，他就一边温柔地给她擦眼泪，好像她正在控诉的人不是自己。然而说到最后，巩姿抬手一横，用力地打掉他的手。

　　柔软的纸巾在空中更改了几次姿势，但还是无法抵抗地心引力，最终以无力的姿态躺在地上。

　　“我说了，不是我，都不是我做的。你为什么就那么信他的话，而对我毫无信任可言呢？”戈司的语气带着几分急躁，“何况那些手段算得了什么？难道他就从来都没有对其他讨厌的竞争对手，做过同样的事情吗？商场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失败者永远只能够是成功者的垫脚石——”

　　“够了！”他的话根本没有说完，就已经挨了巩姿的一个耳光，最后那个“石”字在响亮的耳光声中弱得无法听见。

　　巩姿眼睛通红，倔强地盯着戈司：“你说没有我这样去喜欢一个人的，那么有你这样喜欢一个人的吗？她重视什么，你就毫不留情地毁掉。戈司，有你这样喜欢人的吗？！只会让我难过！”

　　脸上的疼痛不算什么，她的态度才是最大杀伤力的存在。

　　戈司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目不斜视地迎接着她的目光。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好像正在进行“相互对视，谁先挪开视线就谁输”的游戏。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戈司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好像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不上不下。过了好久，他才艰难地开口：“你之前说分开是对的。”

　　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时间仿佛也凝固住不再流动似的。

　　戈司停顿了好一会儿后，再次开口：“我们分手吧。”

　　豆大似的眼泪，宛如荷叶上的露珠，荷叶倾泻，露珠无声且快速地滑落，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出来。大概，如果眼泪只有一滴，而不是珍珠链一样一颗跟随着一颗，那么巩姿的眼泪也一定不会被察觉到。

　　戈司最终还是在相互对视那场游戏中认输。他无法平静地看着她流泪的眼睛，只能够僵硬地别过脸，挪开视线，强迫自己不看她：“我们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还是像以前那样做回朋友吧。几个月见一次，一年最多见面十来次，这样挺好的。”

　　“不谈过恋爱不知道这事儿那么麻烦，我现在终于看清楚了。分手吧，我不想再谈，我只是想恢复到以前那种生活状态。”戈司摇摇头，最后都没有再看巩姿一眼他直接往楼上走去。

　　巩姿就站在原地，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流着眼泪。

　　“小姿，别哭，你还有哥哥。哥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巩丹青小心翼翼地将她拥抱进怀里，顺着她的长发，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的目的终于达到，他应该庆幸，应该幸灾乐祸才对，可是看着她哭，他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心脏仿佛被划出一道伤口，还被人撒上了盐巴。

　　——小姿，对不起。很快就会没事了，之后你就会发现他也只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我才是会永远陪着你的人。

　　来的时候，开车的人是巩姿，然而离开时，开车回去的人则换成了巩丹青。

　　巩丹青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巩姿哭，早在上一年夏天，巩姿向戈司告白被婉拒，他到伦敦找她就看到过。同样是被这个男人伤了心，但这一次和上次不同、上次她放肆地大哭出声；而这一次她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可是他感受到，这一次她的情绪，比上一次更加绝望。

　　上一次，大概就像是走楼梯的时候摔倒，觉得委屈，觉得难受，还有力气宣泄自己的情绪。而这一次，则是从摩天大厦的顶楼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委屈吗？难受吗？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再无发出一丁点声音的力气。

　　到了家，巩丹青看着她直接回去了房间，将自己关在门内，他只能站在门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姿。”巩丹青呼唤，但觉得说什么都很心虚，好一会儿他才补充：“我一直都在，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里面没有回应，巩丹青在门外站了好久，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他好像也开始感受到她绝望的心情，一切的事情事情的声音都不想理会，只想将自己藏在小小的果壳里面，隔绝悲伤，隔绝一切。

　　巩姿蒙头在被窝里，她擦干眼泪，发现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她打开：“看到你哭，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鼻子一酸，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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