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松眼睛显出复杂的神情,迷茫仇恨亦或是羞愧,四下里悄然无声,绣针落地之声可闻。韦开却亦不为己甚,长笑一声,撤剑退后,眼睛看也不看,随手一挥,长剑回鞘,这一下干净利落,众人亦不禁动容叹服。张云松呆站片刻,这才提着长剑返回,神情沮丧,铁中棠拍了拍张云松肩头,以示安慰之意。
韦开双手抱臂而立,虽不像刚才一副目中无人的轻狂之色,仍是满不在乎。“四绝”老二石康开口笑道:“杨局主,识事务者为俊杰,局主走南闯北,亦是见过世面的人,总不会为了区区一副对局主来说毫无用处的东西,伤了两家和气吧。”此番话,石康自以为颇为得体。而杨明山却似闻所未闻,沉吟良久,突然道:“杨某请梅掌门答话。”石康虽是笑脸常开之人,此时脸上再也挂不住了。脸色变了数变,冷笑道:“你以为我家掌门随便谁都可以答话,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杨明山沉脸不语,良久,车里梅萱淡然说道:“算了,石师叔,听他说说也无妨。”石康欲要开口,终于忍住,悻然站往一边。
杨明山再次抱拳施了一礼,道:“杨某不打诳言,寒钓图确在杨某手中。杨某之所以千里迢迢赶赴少林,前面已经说过,决无一点私心杂念。少林方丈了因大师,乃是当今武林德高望重之人,自然会有妥善处置。华山乃名门大派,行事当以胸怀天下,侠义为先。岂能只为一派私利,而置武林苍生于不顾。杨某已过知天命之年,在梅掌门面前,自不敢枉谈生死,但是,区区虽只是一个镖头,舍生取义的道理还是懂的。”此番话义正词严而又语重心长,车内久久无语,而韦开已经按奈不住,喝道:“你哪里那么多废话,识相的赶紧交出来。”说罢,又抽出长剑,一步一步逼了上来。
众人心下愤怒,纷纷掣出兵刃,准备誓死抵抗。后面传来一声朗笑,紧接着一个身影从后方腾起,矫若游龙,姿态优美,翩然落在韦开面前,点尘不惊。众人惊呼出声,连车内之人都不禁发出“咦”的一声低呼。
唐靖雨洒然而立,面带微笑,拦住了韦开的去路。杨晓婉早已跑到杨明山身后,紧张的瞪大了双眼。唐靖雨笑道:“华山四绝,当真名不虚传,做事怎一个绝字了得。”此话包含的冷嘲热讽之意,杨明山等人岂不明白,只是仍怕这个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激怒“四绝”,所以虽感畅快,面上却不敢有所表示。韦开本来又惊又怒,此时反倒一语不发,眯起眼睛打量唐靖雨。韦开性情虽然急躁,必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唐靖雨镇定自若的神色,让他颇感捉摸不定,因此韦开忍隐不发,打算再称一下唐靖雨的斤两,试探一下虚实。
唐靖雨微微一笑,说道:“韦二侠,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四个人一起上罢。”此言一出,任谁都觉得这个年轻人太过于狂妄自大。韦开仰天一阵狂笑,笑罢,手中剑一指唐靖雨,喝道:“癞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小子,你有种,亮剑吧。”这时,车内传来一声轻呼“韦二叔,您请退后。”韦开这时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嘴张了几张,终于气呼呼退到石康身后。
唐靖雨上前几步,冲那辆香车一抱拳,道:“在下唐靖雨见过梅掌门。”车内梅萱说道:“唐少侠客气,唐门之后,侠少风流,毕竟不同凡响。”梅萱语声虽低,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振奋不已。
杨明山激动的老眼润湿,内心对唐大侠感激不尽,他可再也想不出唐靖雨并非受了唐翼飞之命而来。杨晓婉得悉个郎乃名门之后,更是激动莫名,刹那间又觉得唐靖雨有些陌生,心里杂七杂八,却再也说不出是甚么滋味。不说众人作何心思,唐靖雨续道:“梅掌门过奖,在下愧不敢当。”此话并非谦词,因为梅萱也不过二十许人,已贵为一派掌门。
唐靖雨接着说道:“梅掌门可否听在下一言。”“唐少侠但讲无妨,梅萱洗耳恭听。”车内梅萱答道。
唐靖雨笑道:“不敢”,当下也不再客气,正色道:“当今武林,暗流涌动,天罗邪教余孽,重现江湖,必欲得寒钓图而后甘,昆仑派已首当其冲,昆仑七子一死两伤。刻下当务之急,是我辈正派人士应同心协力,共诛邪教,岂能为了一张不见得真有何价值的所谓宝图,而自相残杀。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呢,还请梅掌门三思。”本来昆仑派之事,唐靖雨也吃不准是否天罗教所为,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说不得,天罗教只好先把这口黑锅背起来了。
梅萱半晌没有吭声,似乎已被唐靖雨言词打动。“华山四绝”却听得半信半疑,石康冷然道:“唐少侠巧言令色,当真好口才。不过,寒钓图完璧归于我华山派,自然可以做到同心协力同仇敌忾。”
唐靖雨笑道:“本来寒钓图交给贵派亦无妨,不过,唐某担心,华山一派无力保全,到时候再弄个赔了夫人又折兵,那该如何是好。”此话语含讥笑,把华山掌门梅萱也捎带上了。众人虽然强行忍住,脸上还是出现了笑意。“四绝”大怒,韦开抢先亮剑出来。
唐靖雨夷然不惧,摆了摆手,高声冲香车喊道:“这样打来,毕竟伤了和气,梅掌门可否有胆和在下赌得一赌。”
梅萱淡然说道:“请讲。”
唐靖雨道:“咱们一阵定胜负,让在下来领教贵派名震天下的四绝剑阵如何,如果在下败了,任凭处置,如果在下侥幸破去此阵,请诸位即刻返回华山。”此言一出,众人再次动容,若说唐靖雨击败“四绝”某人,并非绝无可能,但唐靖雨破去“四绝剑阵”,只怕是痴人说梦。“四绝剑阵”可比对服泛泛的“四绝”要难得多,即使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方丈了因大师,也不敢夸下如此海口。
梅萱还没说话,“四绝”老大文墨涵开口道:“唐少侠不要说攻破此阵,只要能脱身阵外,就算我华山四绝输了。”唐靖雨对这位文老大很有好感,高声道:“梅掌门意下如何。”梅萱道:“就按文师叔所言。”
唐靖雨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刚才度量形式,自己或可以一敌二,而余下杨明山铁中棠等诸人,不要说“四绝”其余二人和并未露面的掌门梅萱,就是香车四周摩拳擦掌的一众华山弟子,恐怕也难抵挡的住。因此,不得以出此下策,公然挑战“四绝剑阵”,希望能够死中求生。
“华山四绝”腾身而起,落往道旁一块开阔地,各依方位站定。唐靖雨缓缓抽出宝剑,想到此战之凶险,性命攸关尚在其次,且关乎杨明山诸人以及寒钓图之命运。想及此处,退后几步,说道:“晓婉,可否借剑一用。”晓婉递过长剑,哽声道:“唐…唐大哥…”眼圈微红,眼里泪光隐现,再也说不下去。杨明山道:“唐少侠,多加小心。”唐靖雨微笑道:“请局主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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