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睿智也开心不已，是的，这是卫家巫的本事，这是卫家的荣耀，这是他作为族长的尊荣。

　　他扯着嗓子大喊“是卫家巫！卫……”

　　“咚咚！咚咚！咚！”卫长卿一直关注着卫老夫人和卫睿智的动静，如果他们不乱说话，自己也不乱敲巫鼓。

　　可此时卫睿智喊话，明显是打算替卫家巫争功劳的。不管是要逼迫自己当巫，还是别的用意，都不能让他得逞。

　　卫长卿连忙敲起鼓点，鼓声响起，正好盖过了卫睿智的话音。

　　祭台下的大巫纷纷起哄，叫喊着是自家功劳。

　　卫长沫也瞪大了眼睛，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卫长卿。

　　她有没有脑子啊？

　　不知道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敲啊？

　　在自己人说话的时候敲，顶什么用？

　　功劳不全被别人抢走了？

　　卫长卿看着她狡黠一笑，看的卫长沫心头直跳。

　　卫长卿抬手对着大鼓一阵敲打，同时传声。

　　“今日雷劈古树，天降灾火，是你们一起灭了火，功劳不是大巫的，是每一个玉江人的！是你们，是你们的！”

　　她在胡说什么？卫长沫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不能传！”

　　卫长沫的声音终究抵不过一群舞者的声音，她的声音淹没在声音的海洋里，连波澜都没起。

　　舞者凭借本能跟着唱呵“今日雷劈古树，天降灾火，是你们一起灭了火，功劳不是大巫的，是每一个玉江人的！是你们，是你们的！”

　　地上瘫坐着的人闻言都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听错了。

　　以往有什么大家好一起干的事，最后都被大巫揽了功绩回去，这回怎么不一样？

　　卫长卿见状不由哈哈大笑。

　　你们当然没听错，以前要称巫，自然是有功抢功。现在不当巫，谁的功劳还归谁。

　　她打着鼓点，进行最后的巫鼓传话“卫家没有巫，玉江城没有巫，世间都没有巫，结束！”

　　听到催命鼓，舞者条件反射的把这些话传递开来。

　　传完舞者觉得自己要疯了，鬼知道自己今天都经历了什么？

　　再说她和卫长沫都不是巫么？

　　不是巫是什么？

　　不是巫，我们跟着唱的什么，跟着跳的是什么？

　　我们都在干什么？

　　祭台下的大巫们最先听到，他们最先抗议，你们卫家不要功劳就算了，凭什么把我们的功劳也抹杀了？

　　他们纷纷停了手里的活，冲着卫长卿叫喊、咒骂，还有些要冲上祭台直接找卫长卿麻烦，被卫家的侍卫们拦住了。

　　灭火的人虽然极累，但听到祭台上传来这样的话，一个个喜笑颜开，精神头一下子全都起来了。

　　终于有一次，功劳不被抢夺了。

　　终于有一次，做的事情被认可了。

　　管它有没有巫，关我们什么事？

　　人们就像打了强心针，在泥地里欢呼、跳跃。

　　“是我们，是我们！”

　　“火灭啦！玉江城保住啦！”

　　“是我们把大火扑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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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最后这句话音，卫长卿仰天长笑。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卫长沫眼睛瞪的老大，像一只疯了的小兽，愤怒的扑向卫长卿。

　　“没有巫？！你说卫家没有巫？！谁给你的权利，谁给你的胆子？”

　　大傩是我费力跳的，大雨是我求来的，大火是我灭掉的，你凭什么说卫家没有巫，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巫！

　　你这没皮没脸的人，我要撕下你的脸皮！

　　卫长卿不去理她，看着大雨中欢呼雀跃的人群，笑个不停。

　　结束了，人救了，火灭了，巫也没有了，再也没人能用今天的事做文章，再也没人能逼迫自己做卫家巫了。

　　太好了、太好了！

　　心里提着的一口气松下来，卫长卿只觉得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她只觉得背后似乎被人推了下。

　　回过头只见一片天昏地暗，眼前一黑，瞬间什么都不知道了。

　　卫长沫的手挨到卫长卿的衣裳，就感觉手上的力道不对劲。

　　还没怎么使劲儿，人怎么就倒了？

　　侍卫们也吓了一跳，离的近的连忙扶住卫长卿，伸手一探鼻息，还好，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一时间他们看卫长沫的眼神就不太对，大巫都这么厉害吗，只用一下就能把人打晕了。

　　卫长沫吓的往后跳了一步，指着晕倒的卫长卿，尖声叫道“被我拆穿你就装晕倒，你别装！快起来，别讹我！”

　　“姨母，这……”

　　卫睿智显然没想到卫长卿会来这么一下，他有些傻眼，手足无措的看着卫老夫人。

　　“我卫家巫这么大的功德，说不是就不是了？况且这么多人看着呢，这些都不是巫，那什么才是？唉，说到底，孩子还是在生我们气呢。”

　　卫老夫人挥挥手，示意仆妇们上前，把卫长卿抬回家去。

　　“姨母说的是，小孩子跟家里大人拌嘴，耍耍小性子，跟大家说说，大家也能理解。”

　　卫睿智笑着点头，一副不和她一般见识的模样，和蔼的笑着。

　　卫老夫人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拍拍他扶着自己的手“回家吧，今天大家都累坏了。”

　　*

　　黑暗中，卫长卿只觉得飘荡在河水里。

　　河里的水一会儿冰冷刺骨，一会儿又滚烫无比。

　　每呼吸一口，都觉得吸进来的像箭，扎的她浑身疼。

　　恍惚中，她又回到了坠崖前。

　　那条悬崖道，一面贴着高耸陡峭的山崖，一边是刀削一般的万丈悬崖，底下只能看到一条白链奔腾。

　　那是一条大河，波涛汹涌的大河。

　　马车进去又进无退，只能一路往前，没有后退和转寰的余地。

　　稍有不慎，还可能车毁人亡。

　　雨多素来怕大河，墨墨迹迹不愿意，还是自己发了脾气，才瘪着嘴不说话。

　　雨多见她生气了，没话找话“阿卿，你说悬崖下面为什么大多都是河啊？”

　　卫长卿一心想着即将见面的外祖母，随后答了句“也许是因为老天想给掉下悬崖的人一个活命的机会吧。”

　　“阿卿你敷衍我，又不是谁都有阿卿这样的水性。”

　　雨多嘟嘟嘴，哼了一声表示不满“我可不行。”

　　梦里的卫长卿觉得心就被揪了起来，雨多那么大大咧咧的人都看出了自己的敷衍，看来自己当时真的很敷衍她。

　　她甚至想伸手晃醒自己，让自己好好回答雨多的话。

　　可再也没机会了，她碰不到梦里的自己。

　　车夫驾车技术很好，很平稳的走过了大半，眼看着就要出了悬崖路。

　　只要走出去，就到了京城，就能见到外婆。

　　可是没有等到外婆，等来的却是一群蒙面人。

　　他们说要看看，传说中的国之大巫竟然这么傻，为了个大家都知道的，十二年前就死了的人，白白来送命。

　　卫长卿有些发愣，他们在说谁，谁十二年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