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原本就是几百年传承的大巫世家，前朝最辉煌时期曾出过相师，前朝皇帝为了显示对卫家的重视，甚至钦点了相师的女儿为贵妃。

　　卫家先出相师，后出宠冠后宫的贵妃，那数十年间卫家风光无双、尊荣无上。

　　只可惜贵妃得急病没了，老相师老年丧女，受打击太大，跟着撒手西去。

　　那是恰逢前朝战乱，卫家开始败落。

　　等到本朝开国七年，局势稳定，国泰民安，卫家那位天才少女卫风遥在玉江城声名渐起。

　　这段时间她行医救人，一手出神入化的巫医，使无数人免受病痛之苦。

　　甚至连先皇登基后，都特意请了卫风遥去京城，卫家再次风光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卫家的劫数，卫风遥在京城为大巫，不足十年，一次为皇帝祈福延寿时，突然死在了祭台上。

　　大家都传，她是通鬼神被鬼神勾了魂才死的。

　　“你别看我，具体是不是真的，我们卫家本家也不知道。”卫长淇无奈的摇摇头。

　　当时自己还没出生呢，这些都是听姨祖母说故事的时候听来的。

　　卫风遥死后，卫家大巫的接班人尚未培养出来，没人给先皇续命。

　　就这样卫家不仅丢掉了国之大巫的身份，甚至连玉江巫的身份都被人抢走。

　　那人是号称大禹后人的巫禹妍子。

　　“谁知道她哪来的，就是跟姓禹而已。”卫长淇慢条斯理的摇摇头“现在这世道，乱着呐，随便谁都能自称为巫。”

　　卫长卿忍不住看了眼卫长淇，她故作老成的样子感觉怎么那么别扭，一点儿都没有卫长泽的可爱讨喜。

　　卫长淇被看的有些不自在。

　　她扭了扭身子，才没好气的说“我姨祖母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你要不要往下听了？”

　　禹妍子到玉江后，联络三老借口给河伯娶妻，将良善人家的女儿扮作新嫁娘，又从各家各户搜集来钱或者物充当嫁妆。

　　让新嫁娘和嫁妆都置于蒲苇席上，顺江而下。

　　不多时，女孩子随着嫁妆就会沉入玉江河底。

　　如果有谁家不愿，可以出三五倍的钱来抵数，穷人家出不起钱，就要拉适龄女子去顶替。

　　刚开始的时候五年一次，后来三年一次。

　　人们怨声载道，偶有反抗的，还没怎么着，就被大巫和三老联合压制下去。

　　玉江城穷人家但凡有点出路的，都走得走，逃得逃。

　　后来禹妍子死了，众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她的徒弟禹天心将三年一次的河伯娶妻改成了一年一次。

　　今年她帮河伯娶妻日，正好撞上百姓求告无门，找到了卫家。

　　卫家决定为民除害，设计揭穿了禹天心假巫的身份，和三老的恶行，找个理由将禹天心和三老一起投了江。

　　“后来的事，虽然你在场，可你知道的不一定比我清楚。”卫长淇得意洋洋的看着卫长卿。

　　那天事后玉江城百姓更是亲眼目睹的卫家双巫的风姿，双姝联手，将卫家大傩跳的风生水起，更是将一众人指挥的宛如一体。

　　人力控制火势蔓延，天降甘霖将古树大火扑灭。

　　玉江城的百姓们彻底沸腾了，这才是大巫，这才是真正的巫。

　　卫家各个店面人山人海，人人都为能得到卫家一张符而庆幸，又为能见到卫家人而自豪。

　　聚集在这里苦等的，除了送礼感谢的，剩下这些人即不托口信感谢，也不肯离开的，都是没钱的穷人。

　　他们有病有痛不信大夫，不信药，唯独肯信的是卫家符咒。

　　有钱有权的，卫家符纸店、医药馆早早把要的东西送上门去，根本不会在这里等。

　　而没钱的，不管你多重病，多危难的事情，卫家一概不管。

　　甚至前几日有人急病送至卫家医馆，一时没找到家人，无钱医治，被医馆伙计联手将人抬到门口路对面，扔下不管了。

　　卫长卿越听脸色越黑，这是走了狼又来了虎啊。

　　有人见卫长卿脸色发黑，以为她不悦，连忙解释道“可不能那么说，卫家巫还是很公道很良善的。是拿钱消灾、看病、解厄、驱邪，又不是那假巫，只会哄人骗钱。”

　　“卫家做符那纸，还有那朱砂，可都是真真的好东西。人家都已经拿出那么些了，这些人还要不给钱就看病，来占便宜，安得什么心呐。”

　　“可不是么，就得这样杀一儆百。你看前些日子，是个人都往卫家医药馆塞，后来经了这个事，大家冷静多了。”

　　卫长卿拧眉语，她从来不知道卫家在玉江竟然是这样的存在。难怪卫家要出大巫，也难怪卫家大巫能一呼百应，这些人都疯了吧。

　　玉江城又不是只有卫家医馆，据她所知，杜家医馆和齐家医馆也很有名，而且没听说过两家医馆往外扔病人的，貌似还能赊账，可以秋收之后再给，怎么不去那里？

　　众人回了个你是不是傻的眼神。

　　有人开口解释给她听“卫家有大巫啊，巫医巫医，自古以来医哪能离得了巫。这次卫家孪生大巫可是出自卫风遥。卫风遥虽说死了近三十年了，可这三十年来，放眼整个云锦国，谁敢说医术能超越的了她？”

　　“有病没病，能得卫风遥弟子看看也好啊，看了我们就心安。”

　　卫长卿听着已经懒得搭理这些人了，就是有了他们的盲从，才有卫家的张狂。

　　他们也知道卫风遥都死了快三十年了，可目前卫家号称的两个巫，一个十六一个十三，怎么算也没法得到所谓的师傅亲传啊。

　　明显是卫家故意放风，还说什么信什么，都有没有脑子啊。

　　“你是不是真傻？你想到的我们想不到？”有人这下忍不住说出声来。

　　“卫家说了，大巫不同凡人，肯定有独门秘技，能把巫术什么的留存下来给亲传弟子。亏你还是卫家大院走出来的，还四六不懂，懒得跟你说。”

　　卫长淇已经不耐烦了“走不走？”她一语双关，意味深长的看了卫长卿一眼。

　　真是小人之心，你卫家作死，关我什么事？

　　卫长卿加快了步子，反正我是不当你卫家的大巫了，我要去找外婆，和外婆逍遥快活去。

　　“当然走了，走得还要更快些。半天了，故事都说完了，一半还没挤出去呢。”卫长卿奋力拨开人群“劳烦让以让，我们是府里采买的丫鬟，出门帮小郎君买吃食的。不是小娘子们身边的，平日里见不到小娘子的。”

　　眼前的人群挤挤攘攘，让开一条缝，容卫长卿三人通过后，缝隙迅速合拢。

　　卫长卿好不容易穿过人群，却在人群最尾端，伸手抓住一个探头探脑张望的小厮。

　　立刻眉头倒数竖，厉声呵斥道“西门，你鬼头鬼脑在做什么？你家郎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