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自杀，压力，放松，升学等词语不时地出现在他的讲话中。下面的学生看似在听，却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我将笔记本合上，随意地叠在书堆上，将目光转向室外，安静悠然的初春校园，没有一个人，偶见点点冬季残雪。

　　神游之间，一道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由上而下，从对面的教学楼上落了下去。

　　第五个人了吧。我想到。

　　“老师，对面，对面好像又有人自杀了！”

　　发现这个情况的似乎不止我一个人。只不过这个人用颤抖、恐惧的声音向老师作了报告。这声音应该是班长蓝月。学习成绩好，听老师话的乖孩子，竟然也会在班主任讲话的时候乱走神。我这么想着，视线却没有离开躺在地上的那道身影，对于刚才的那道身影，我有些在意。

　　听完言月的话，班主任快速走到窗边，确认确实有人躺在地上，然后吩咐同学们自习，疾步走出了教室。

　　只不过班主任刚走出去，安静的教室就变成了苍蝇的孵化间，嗡嗡嗡地喧嚣个不停。左右不离“又死了”“为什么啊”“放学去看看吧”等几个字眼。

　　自杀这么无聊的事，会不会还有第六人呢？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我鄙视了一下自己，收回了目光。

　　一所高中一个月自杀了五人，会成为不小的新闻吧，最近这段时间，校园也不会安静了。据说前四个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虽然我没有去看过，但听过周围同学讨论的只言片语，似乎引来了不少的记者以及警察，死者家人也是闹了再闹。

　　坐在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教室里，看了眼对面已经围了不少学生的事发地点，慢慢地站起身，提起书包向外走去。最终我还是决定去看看，虽然对自杀之类的热闹没什么兴趣，但刚才的自杀却有让我在意的地方。

　　没走几步，教室门就被撞开，一个脸上挂着开朗笑容的少年出现在门口：“万幸万幸，还开着门。”

　　少年穿着的蓝白相间的衣服，那是我们学校统一要求的校服，不算时髦也不算太土。帅气的脸上挂着温暖和煦的笑容，是那种人缘极好的类型吧。他视线在教室里巡视了一番，最后落在我身上：“你好，学长，我是高二一班的莫雨。”

　　我愣了愣，想了一下这种场合下，应该做什么表情，以及说什么话。

　　“你好，我叫牧心，有事？”

　　“原来是牧学长。”莫雨说着走了进来：“我没什么特别的事找学长，只是想来学长的教室看看。不过教室里只剩下学长一个人了，我可以进来看看吗？”

　　忽视他已经走进了教室的行为与请求进教室话语的矛盾，我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可以，不过请你快一点，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真是谢谢学长了。”莫雨说话之间走过我身边，来到我的座位处，将目光投向对面，然后小声的自言自语：“果然是这吗？”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在安静的教室里，却一字不落地被我听到。

　　“什么意思？”

　　莫雨坐在我的位置上，伸了一个懒腰，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反而问道：“学长，这个位置的学长叫什么？”

　　“说了你应该也不认识，还有，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撒了一个谎之后追问着刚才的问题。我觉得这就是我刚才一直在意的事情。

　　“啊哈哈，牧学长，对不起，我一思考起事情就容易忽略周围的事情。”莫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句话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刚才我们学校又发生一起自杀事件，学长知道吧。”

　　我点点头。

　　“我目睹了整个过程哦，那个女同学跳楼的整个过程。”莫雨说着又将视线转向室外：“整个过程中，那个女同学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这儿！所以，一放学我就赶过来了，想看看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不过看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果然，不是我的错觉，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这就是我刚才一直在意的事，被莫雨说出来，令我一阵失神。

　　回过神来，莫雨正坐在我位置上翻看我的书本，似乎想找座位的主人，可惜，我从来不写名字的，但是我也没有看别人翻自己东西的恶趣味，于是开口阻止道：“哦。既然已经看了，那么就走吧，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啊，抱歉，学长，浪费你不少时间。”莫雨一脸歉意地快步走出教室，我随在其身后走了出去，锁上门锁。

　　“还有事？”看着等着我锁门的学弟，我想这样的问法应该符合这个场景。

　　莫雨倚靠在墙壁上，看似随意地问道：“学长，要不要一起去自杀现场看看。”

　　虽然符合我本来的计划，但是我拒绝了，然后转身离开。我本能地排斥着眼前的这个人，类似于同性相斥的感觉，排斥他真实却没有内涵的笑容，排斥他对于死亡的不在意。就像排斥照镜子这件事一样。

　　“咦，我以为学长会很感兴趣的呢。”莫雨做出一副很意外的表情，站起身子，追着我说道：“学长，你觉得他们真的是自杀吗？因为不想活了，自己杀死了自己？”

　　我顿了顿脚步：“警察都说是自杀了吧。似乎完全没有他杀的证据。”

　　趁着我停顿的瞬间，莫雨追到我的身边，脸上的招牌笑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意味深长的审视：“学长，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不相信。”我加快脚步。

　　“哈哈，果然，我也不相信。不过呢，人类看不见的东西确实存在哦，那种存在是不会被发现犯罪证据的。或者说，那种东西的行为，并不能称之为犯罪！”身处阴影中的莫雨令我感到了一丝不快，他脸上的笑容有了一种名为“揶揄”的内涵。真是令人感到糟糕的人。

　　“学弟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高中的政治老师已经不止一次讲解唯物主义了。”这样的回答，应该符合常理：“学弟如果有时间和兴趣，可以自己去事发现场看一看，我就不去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再一次拒绝，速度几近于跑地离开，这一回莫雨没有追上来，只是倚靠在阴影中，注视着我的背影，看不清表情。

　　走出教学楼，我盲目地走着，空荡的操场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热闹，不过正合我意，不用再在意他人，吐了口气：“无聊。”

　　虽然这么说，也这么想，但是脑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那道身影，以及那道怨恨的目光，还有莫雨的话。三者不停的在脑海中晃来晃去。

　　呼，吐出胸腔中的空气，最终还是决定去现场看一看，完全没有解决问题的意思，只是想证明自己看错了而已。

　　我走过操场，来到西教学楼，还没靠近事发现场，便看到拥挤的学生群包裹着零散的警察和记者。

　　蓦然，一股寒意袭上心头，虽然隔着层层人群看不到内部具体的情况，但是可以感觉的到，在那里面有一双怨恨的眼睛在看着我。我心里就这么确定。猩红的双眼，由于落地的撞击，已经从眼眶中脱落，甚至破裂、残缺，剩余的还能算作完整眼球的东西，沁在血水中盯着这儿，似乎想将我的容貌完全印在其中。

　　“啊呀，学长还真是不诚实，明明说了不来了，竟然还一个人过来，难道是不想和我一起过来，难道是讨厌我了。啊啊啊啊。我有这么令人讨厌吗？”

　　背部被重重地拍了一下，莫雨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把我从那视线中解救了出来。虽然我比较排斥他，但是对于他把我从视线中唤醒，我还是十分感谢的。但此时的问题在于，一般人会怎么解决眼前尴尬的处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