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婍姮整了整衣襟,香云取来斗篷给她披上,带上观音兜,往外走去。
外头鹅毛大雪,冷意扑面而来。
甯婍姮与素悦轩等人跪下接旨,如海公公缓缓将百里奚手谕念完。
甯婍姮被封为婕妤,端着赏赐的太监宫女鱼贯而入,将东西都放入厅子。
香云开心的扶起甯婍姮,甯婍姮与如海道:“辛苦如海公公了。”
言罢,又与香玲道:“香云,去将今儿个我买的东陆手把件拿来。”
香玲转身去取来,甯婍姮将手把件递给如海,“公公,今儿个我出宫买的,莫要嫌弃。”
如海公公推道:“小主客气,老奴只是个宣旨的。”
“如海公公莫要误会,我给素悦轩的人都买了,其他熟悉的人也买了。不是甚么贵重的,只是看着精致给买下的。”
如海公公沉默了一会,才接过,“老奴谢过小主。”
送走如海公公,香云笑的跟三月里的花儿似得,“小主,您现在是正四品婕妤了,皇上果真没忘记小主。”
香玲笑道:“说的甚么话,皇上怎会忘记小主。”
香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瞧瞧奴婢一高兴起来就专门说混话了。”
回到厅内,小毛子和小栋子正帮甯婍姮清点赏赐的东西,这厅子里都给挤了大半。
香云道:“小主,皇上给的赏赐真多。”
“是挺多。”甯婍姮扫了一眼那些东西,“你们四人挑件喜欢,就当是沾沾喜气。”
香云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小主这可不行,今儿个你才给奴婢们买了东西。”
“是啊小主。”小栋子和小毛子和附和道。
“让你们选就选,那我来选。”甯婍姮说着,走到首饰箱子前,拿了几件精致首饰,一人给分了下去,由不得他们拒绝。
余下东西都收拾到内室和暖阁放着,香玲这才传膳。
位分晋了,晚膳也丰富十足。
甯婍姮让他们也分一些,免得太多浪费了。
用完晚膳,入夜已深。
期间,小毛子说林琳琅那好不热闹,御膳房给备的膳食,皇上还让宫里头的乐师和舞姬都去助兴了。
比起林琳琅那的灯火辉煌,甯婍姮这里倒是安静的像是世外桃源。
她坐在织锦软垫上,靠着隐枕,一手拿着书籍,一手拄着脸颊,看着窗外飘雪,深思悠远。
不知为何,她竟生出一种落寞。
她心就好似这寒夜里的雪花,飘摇着,最终落下。
往日里,百里奚都宣她去养心殿,今儿个他在林琳琅那,他们定是过的很开心。
这便是所谓的后妃寂寞了吧?托付一生的那人,随着他的性子,随着他的喜欢,他愿意留在哪,便留在哪。可想过酷寒夜晚,还有人守在那冷冰冰的宫殿内等着他。
他是帝王,后宫三千,又用甚么来与一年又一年的新人争宠。所以有些妃子穷尽一生要往上爬,要么掌握着后宫权利,要么也许终身都见不到他。狼多肉少,多少人又经得起考验,不会释放残忍嗜血的天性。又或者,受够了男人的压迫,自己要掌权。
哪一天,公子也会沉浸在三千温柔当中吗?
想到这里,她呼吸猛地一窒。
但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公子对她从未有男女之情。
香云撩开帘子入内,见甯婍姮手里拿着的书卷一页没翻,怔怔的望着窗外。她皱了皱眉,她约莫能猜到小主在想甚么。
她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小主,夜里冷,我把窗户关上吧。”
甯婍姮一下晃过神,看向香云,“不用了,看看外头,透透气也好。”
香云道:“小主想透透气,要不去林昭仪娘娘那走走?”
“皇上在那,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甯婍姮淡淡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的情绪,香云听不出其中意思,瘪了瘪嘴,难道是她多心?小主没在为皇上没来素悦轩难过?
香玲拿着御香司送来的香饼入内,“小主,御香司也送来了新的香饼。”
“嗯。”甯婍姮翻了一页书,“今儿个天冷,给小栋子和小毛子多添个火炉,别叫他们冻着了。这会儿应该没人来了,让他们关门,一个先去歇着。”
香云问道:“小主,万一有人来贺小主怎办?”
香玲道:“这会儿应该都在林昭仪娘娘那。”
香云瞅了甯婍姮一眼,见她神色无变化,这才往外走去。
甯婍姮本想着看看书打发时间,可脑子里一堆事儿乱糟糟,胸口也闷闷的。
将书本放下,她唤来香玲与她下棋。
几盘棋局杀下来,已经到了子时。
见香玲偷偷打了几个哈欠,甯婍姮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篓,“我乏了,给我更衣。”
香玲和香云忙站起身,伺候甯婍姮更衣。
突然地,隐约听到“咚咚咚”的声响。
甯婍姮秀眉蹙了蹙,香云和香玲相视一眼,香玲道:“好像是有人在用力拍门?”
“香玲你出去看看。”甯婍姮眉头蹙的更紧,这么晚,是谁大半夜来拍门,声音大的都传到里头。
没一会,香玲匆匆步入,“小主,是养心殿来人了。”
“养心殿?”甯婍姮一愣,这会儿百里奚不该是在林琳琅那歇着?
“让小主前往养心殿呢。”
见甯婍姮还愣着,香玲又道:“小主,还是快些准备,轿子都在外头候着了。”
甯婍姮收起思绪,披上斗篷,捂着手炉,暖耳也带上,往外头走去。
看到轿子和养心殿的小太监,她仍是有些恍惚,百里奚为何夜半还传她去养心殿。
轿子到了养心殿外,如海在候着,见甯婍姮下轿,便迎了上去,低声道:“小主,皇上在后殿呢,喝了些酒。”
甯婍姮到了后殿,让香玲她们在暖阁为她更衣梳发,才让她们到外头候着,她一人往内室去。
衣架子上晾着百里奚的龙袍,她往床上眺了眼,明黄色幔帐下,隐约人影躺在床上。她不知他醒着,还是睡着了。喝了酒,不在林琳琅宫里歇着,反倒要找她来养心殿,真是奇了怪。
她缓缓床榻边走去,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来了?”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吧,没那么多规矩。”
话刚落音,节骨分明的手指撩开幔帐,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好看的俊颜,墨瞳深幽,姿态慵懒的侧身躺着,脸上淡淡两朵红晕,更添他此刻魅惑。
甯婍姮心扑腾一下,垂下眼帘起身。
百里奚看着眼前的甯婍姮,长发及腰,如丝绸般顺滑,低眉敛眸,清冷不失恭敬,却是生疏。他在林琳琅那喝了酒,本该是留宿那里,可看着窗外飘雪,他总是想起她,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她的身影。他想见她,也此刻有她在身边。信任也罢,试探也罢,除了她,他谁都不想要。
“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何朕把你叫养心殿?”
说着,他示意她过来。
甯婍姮走到床旁,他伸手拉着她坐下,大掌将她微凉的手紧捂住,“朕想你了。”
微醺的酒气好像将她给熏醉了,甯婍姮当下脑子“哐当”,她顿时失了心神。他手心的温度像是火山的岩浆,在炙烤着她,不仅仅是她的手,她的心,也都被这温度所炙烤。
百里奚又继续道:“朕也不知为何会是你,只是想到你,觉得只有你才能懂朕,理解朕。”
百里奚这番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到甯婍姮身上,甯婍姮渐渐冷静了下来。心底那小鹿乱撞的慌乱也平息,她心中一阵恶寒,百里奚太懂得攻心了,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叫她差点丢了方向。若不是他后边说的话,提醒了她,他找她也只是因为怀疑她。他需要一个怀疑的人在身边,看能试探出甚么。
她仍是不语,此刻不说话是最好的回应。
百里奚不知他这一次的无关信任,无关试探,竟然被甯婍姮给曲解了。他完全只是单纯想要她,她的一举一动,总是能吸引他的目光。她的见解,她不会温侬软语的哄着他,他厌烦了太多的面孔,也厌烦了太多的虚伪。唯独她在身边,他觉得很安静,她可以静静陪着他,让他不用再应付更多的心思。
他猛地把她往身上一带,甯婍姮措不及防,趴到了他身上。
她听得到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她也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似乎有些乱了节奏。
她落入他燃着赤焰的黑眸,那让她有些眩晕。
不等她让自己冷静下来,百里奚一个翻身,将她带到床上,他压住了她。
砰砰砰……甯婍姮只觉心跳的更为快了。
百里奚指腹轻轻刮过她的眉,然后到眉心,好像是带着刺,又好像是带着火,让她很不自在,不知该如何适应。
她只能不断告诉自己,今夜就是她的侍寝之夜。
指腹停在她的眉心,轻轻打了一个圈圈,“有时朕在想,你性子如此凉薄,是否是为了谁改变。”
百里奚的话让甯婍姮差点发颤,她很快恢复镇定,他不会疑心什么,她不能自乱阵脚。
随而,百里奚又道:“可为谁又如何,如今你是朕的女人,你的心中只能有朕。”
他霸道的宣示着,吻印在了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