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婍姮闻言,微微愣住,这么说来,贤妃前脚出了如意太后的宫门,她后脚就到。但转念一想,也许如意太后与贤妃聊得来,所以愿意见贤妃。她不过是一个新入宫不到半年的新人,与如意太后也只是一面之缘,如意太后见不见她都是她的喜欢。
皇后对甯婍姮道:“本宫已经让人给甯婕妤捎了份,甯婕妤一会回去,给带上。”
甯婍姮道:“臣妾谢过,费心了。”
“都是自家人,甯婕妤不必客气。也不是甚么值钱的,是本宫亲自给熬的,在这宫里闲着没事,总是要找些喜欢的事做。”
甯婍姮又与皇后寒暄了几句,才起身告辞。
寒夜,宫灯摇曳在积雪的地面,映出光华,鹅毛大雪仍在飘摇。
甯婍姮轿帘,不再惧于寒风扑面,她望着外头高耸宫墙阁楼。女人的一生,就葬送在这华丽的牢笼当中。斗,有时为了生存,有时为了权利,有时为了宠爱,有时只是活得无趣了。
她很想知晓,皇后是哪者。温和是她本来的面目,还是面具带得太久了,与她融和到了一起。
后妃中,只有蕙贵妃没有找过她,也没有参与进来这摊浑水。蕙贵妃是否在悄无声息中落井下石,还是坐山观虎斗,这也说不好。
突然地,叫唤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顺着望去,左侧门那头黑白的影子在打转,原来是皇后养的那两只猫儿。
黑猫和白猫身后还跟着几名宫女,宫女焦急的叫唤着,“狐子,狸子,你们别乱跑。”
随即,又听到蕙贵妃的声音,“你们几个人干甚么吃的,两只小猫都看不好。”
“娘娘,奴婢该死。”
“先把猫儿给本宫带回去,再领罚。”
甯婍姮微皱眉尖,这才想到蕙贵妃,蕙贵妃就出现了。今儿个真是有趣极了,一下发生这般多事。
同时,无形的压力也环绕在周围,宫里头要变天了。
她收回手,闭目养神。
现在她要做的是弄清楚皇后与百里奚的关系,香云和香玲不能问,总有一个能问的。
在宫里头呆的久,在百里奚身边呆的久的人,又要能对她说实话的人。
醉医仙,也只有他能告诉她答案了。
回到素悦轩,甯婍姮本想以有些不舒服的由头找醉医仙来看诊,但转念一想,还是明儿个再找他。今儿个她生龙活虎跑了大半日,怎能说不舒服就不舒服,还是莫叫他人心生怀疑的好。
想罢,她让香云和香玲备香汤沐浴。
沐浴出来,小栋子来报,说外头接她去养心殿的轿子已经候着。
寒夜冰冷,香玲拿来几件披风,“小主要穿哪件?”
甯婍姮打量了一眼,“把柜子里那件狐裘取来吧。”
“诺。”
披上狐裘,甯婍姮随意挽了个慵妆髻,只点缀一支玉簪,便前往养心殿。
养心殿门口,如海候着,甯婍姮下轿后,他迎上去,低声道:“小主,皇上在处理政事。”
“我知道了,谢如海公公。”
甯婍姮步入殿内,百里奚埋头看着褶子,眉头微蹙,黑眸冷厉,似乎是看到甚么不喜欢的事。
她下意识的压低了步子,走到御案前,正要行礼,就听得百里奚道:“到朕身边来,帮朕研磨。”
甯婍姮顿了顿,随即接下狐裘放在椅上,走到他身畔,挽袖为他研磨。
百里奚撇了一眼椅子上的狐裘,眼底浮现淡淡笑意,“喜欢吗?”
没头没脑一句,甯婍姮不解。
他又道:“那件狐裘。”
甯婍姮这才明白过来,她回道:“衣物不过御寒,没有喜欢不喜欢。”
百里奚闻言,放下手中褶子,侧头看向她。她白净的小脸上未施粉黛,青丝完成简单慵妆髻,上边插了一只牡丹花玉簪,清濯脱俗,无需更多,亦叫人一眼就入心。
无论是薄装略施,红妆娇媚,还是未施粉黛,他都喜欢。
他眉眼带笑,低沉嗓音道:“,素手研磨,人间美事。”
甯婍姮听出了他略微调侃的语气,她颔首低眉,不言语。
百里回过头继续批阅褶子,只是眉宇间再无之前的冷厉,脸上也带着浅浅笑意。
甯婍姮看着百里奚,冷峻的线条,薄唇时而紧抿,黑眸专注,那睫毛浓密而长翘,她倒是第一次留意到他的睫毛如此好看。怪不得他的黑眸看起来总是很深邃,可惜里头盛满的都冰冷,让人畏惧的冰冷。
他与公子不同,公子处理事情时,总会忘记他的存在。而他会时不时与她搭上一两句话,让她不觉得自己仿若空气般存在着。
他的面容在她眼中越发的柔和,心底似乎有什么在蔓延滋生,她却抗拒着、害怕着。
一张无形的大网,在她周围悄然编织,要将她网入其中。
那种恐惧,由心而生。
她不断的躲避,不断的告诉自己,想着公子,想着自己为何身在此处。
“听说今儿个你去如意太后宫中,湛文公正巧也去了。”
百里奚的话将甯婍姮的思绪拉回来,她回道:“太后让臣妾回避,没让臣妾回素悦轩。”
“湛文公那老家伙又说了甚么不中听的话吧。”
“来去也就是那些,换汤不换药。”甯婍姮说着,想起来湛文公最后撂下那句话,她眉尖微蹙,视线掠过埋头看褶子的百里奚。她能从他身上挖掘出多少秘密,就取决于他对她几多信任。
“那帮老是越来越张狂了。”
百里奚虽是语气淡淡,但其中怒意难掩,看来他对皇室宗亲的隐忍也足够了。
甯婍姮不语,继续研磨。她认为湛文公他们并不好控制,公子有几分把握他们不会脱离他的计划?皇室宗亲如此咄咄逼人,有公子挑拨在其中,但也定是有野心的。倘若没野心,当初不会想拥护瑞英太妃和德浩王登基。武贵妃祸乱朝堂,他们无动于衷,也是因为武贵妃给了他们好处。他们要的是能从帝王这里得到好处,予取予求。一旦没有得到满足,反心随时出来。
两人就这样,一人研磨,一人批阅褶子。时而聊上几句,又是一片安静。
殿内似乎是因为火炉燃烧的旺盛,暖意更为盎然,暖香环绕着甯婍姮,她只觉整个人都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所包围。
百里奚时而视线掠过甯婍姮的手,时而趁着她不注意,偷瞥她一眼。
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了。
安静而温馨的气氛,伴随着殿外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凌宴未经通报,疾步入内。
“皇上,大事不……”他话未说完,撇到甯婍姮在,他一下子将话收回。
百里奚抬头,俊眉微皱,凌宴神色匆匆,必是有要紧的事儿,否则不会未等如海通报就匆匆入内。
甯婍姮看到凌宴,下意识缩回视线,她想到今儿个在马厩看到的凌宴和丽妃。
她对百里奚道:“臣妾先回避。”
百里奚看了她一眼,“去后殿等朕。”
甯婍姮转身之际,在凌宴身上打量一圈,他在与丽妃亲密时,可想到此刻他的忠心?忠在何处?百里奚若是知晓自己错信了他,会如何?
突然地,她觉得百里奚很可怜,高处不胜寒的可怜。
后宫妃嫔,又有几人对他用了真情?
不过他也未必对她们就用了真情,如此想来,大家不过“礼尚往来”。
她到了后头,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一眼,她站在这,就能听到他们说的甚么。
百里奚让她到后殿呆着,想必是试探她,她不能在没有取得信任之前贸然行事。
她回过头,往后殿走去。
可凌宴一话,还是全然落入她耳中,“皇上,收到消息,耶律部落的领主君三郞秘密入京,被其他四大部落派出的高手刺杀,现在下落不明。”
甯婍姮一顿,君三郞下落不明。
他……死了吗?
她手不由得紧握成拳,加快了步伐。
到了后殿,她脸色发白,浑身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般。
扶着椅扶手坐下,她有些茫然了。
她怎么忘了一点,就算君三郞躲得过四大部落的高手,能躲得过公子手中的杀手?鬼楼养着的杀手,没有一个是白活的。
她握紧成拳的手指甲陷入手心,唇微张,无声的低喃,“麒麟哥哥,抱歉,我不能阻止公子。你若不死,公子的计划无法完成,有可能就是公子死。”
两者只能选其一,公子与君三郞,她不能兼顾。她放了君三郞一马,当做是报恩。她知晓,若是没有君三郞救她在先,她也不会遇上公子。不会有新的人生,不会有新的身份。
她对君三郞的歉意,只能心头,只能不断以原慕白的生死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她不想去想,她不愿意去想,她知晓她心底的深处,她希望君三郞还活着。可她也很明白,君三郞如果活着,对公子百害而无一利。
她是公子的人,必须为公子做打算。
而君三郞,她这一生注定是负了他的恩情。
她不知在后殿呆了多久,直到如海来唤她,她才回过神,随如海到前殿。
百里奚手里着一块玉石,一手搭在椅扶手上,似乎是想到甚么愉悦的事情,眉梢上扬,看起来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