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她继续道：“后宫两位太后都支持此事，可见她们对甯婍姮的肯定，当然更多是对皇上的支持。”

　　贤妃是第一次听皇后提及后宫诸事，可见是心中真有感慨，“皇后姐姐说的倒也是，后宫中是该清静一些了。”

　　皇后淡淡应了一声，“嗯。”落在那枝头梅花上的眼神却是发出了恨恨的杀意。这后宫中有些人就像那迎着寒风开得红艳的梅花一样，让人厌恶，让人憎恨。曾经她很喜欢梅花，那是属于她最美好的一段记忆。如今她恨不得将这梅林给铲平。她极尽所能地扮演着温柔贤良的角色，可不代表她没有心，不代表她没有感情，她也是人啊，也有七情六欲啊！

　　记忆逐渐变得悠远，那时他与她在梅林中吟诗作画，她以为他就是她一生的良人。

　　她苦苦哀求着他，让她入宫，让她陪在她的身边。她知晓他需要她的身份，他必须要，也会迎娶她。

　　然而他并没有给她所想要的盛世婚礼，让人人都称羡的婚礼，只是一个简单而庄重的封后大典。本该是洞房花烛夜，而他却在晴宫思念着那逝去的情夫人，让她一人独守空房至今！因为她的身份让她能嫁给他，也因为她的身份，让她在后宫的一切都被架空。她的权力被分给了他信任的淑妃，还有后来入宫的蕙贵妃，而鸿贵妃则是得到了无上的宠爱。本该属于她的权利和宠爱全都被瓜分，她剩下的只有皇后这个身份。

　　哪怕如此，她也是隐忍着扮演着她的身份。温柔体贴的好皇后，贤良淑德的好皇后，只要他开心，她可以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只盼着有一天他能看到她，哪怕稍微回一下头，就会发现她在他身边。

　　然而，他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年复一年的隐忍换来的只是他身边来来去去的妃子。她形同虚设，若不是皇后这个身份，谁还能记着她。正如他说的他的皇后之位，他会一直给她留着，没人能夺走她的皇后之位。可是她明白只要他遇上了合适的人，那就由他夺走她的皇后之位。届时她没有皇后之位，甚么都没有了。皇后之位是她仅剩的所有，也是她唯一能待在他身边的原因。她可以允许后宫你争我斗，可以允许后宫不把她当作一回事。但她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将皇后之位从她手中夺走，这一点不可原谅。

　　满是恨恨杀意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温柔，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悲伤。有些沉重的语气道：“若是玲珑公主还在。这承乾宫就是热闹多了。”

　　贤妃见皇后提及玲珑公主，她神色也略微悲伤，“是啊，若是玲珑公主还在，皇上的心思也不会一门子都在朝政上。”

　　死去的玲珑公主让屋内陷入了沉默，皇后也以也有些累了为由，贤妃懂得看眼色，跟皇后告退。

　　目送贤妃离去，皇后走到贵妃椅旁，坐下，一手撑着脸颊。一手轻揉着太阳穴。此刻的她有些烦乱，正如贤妃说的，若是玲珑公主还在，百里奚不会对她如此狠心。

　　飞燕撩开珠帘入内，见皇后一副很是忧心忡忡的神色，她担心的问道：“可是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

　　皇后抬眸看了她一眼，“本宫只是有些乏了。”

　　飞燕道：“那奴婢给娘娘熏一熏被褥。”

　　皇后摇摇头道：“不必了，本宫不想躺着。”

　　“那娘娘可要去马场？听说皇上今儿个跟和安郡主还有甯婍姮都在马场那。”

　　闻言，皇后心如针刺，她的笑容有些勉强，“皇上有事要处理，本宫不应前去打扰。”温柔体贴，本就是她该有的。

　　“。”寿公公突然疾步入内。

　　寿公公神色有些慌张，皇后眉头一挑，“发生了甚么事？”

　　寿公公到皇后耳畔嘀咕了几句，皇后顿时眉头紧皱，有些不敢置信，“此事可是真的？”

　　寿公公点点头，“回，一定是错不了的。”

　　皇后压低了声音，“素悦轩，此刻可有人在？”

　　寿公公也低声道，“就两名侍卫守着。”

　　皇后琢磨了一会，“带人去把东西拿出来。”她看着寿公公，“一定要小心行事，切莫不可暴露身份。”

　　寿公公连连点头，“诺，老奴这就去办。”

　　待寿公公离开后，皇后又对飞燕道，“让人看着点林琳琅，莫要让她出甚么乱子。”

　　“诺。”飞燕应道。

　　…

　　甯婍姮和百里奚没有回去养心殿也没有回去紫宸宫，而是回去了素悦轩。

　　甯婍姮不知百里奚为何偏偏把她带回素悦轩，她不想知道，也不想去猜测，一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下了轿子，甯婍姮无意间瞥见宫墙角落处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秀眉微皱，难道是那曾经在暗处偷窥她的人？本想仔细看清楚，但那人影只是一晃又消失了。

　　见甯婍姮有些失神，百里奚问道：“怎了？”

　　甯婍姮连忙收回视线，摇摇头，道，“不知皇上为何带臣妾回素悦轩。”

　　百里奚微微露出笑意，“你猜。”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甯婍姮发现百里奚并非表面上那般冷血残暴，偶尔他也会有幽默的一面。虽然是偶尔，但出现的几率还是很小的。

　　她又摇了摇头，“臣妾不知。”

　　百里奚牵住了她的手，满是深情的语气，“朕想守着你，每天都看着你，让你在朕的眼前哪里都不准去。”

　　本该是深情到腻歪的话语，甯婍姮听着，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有时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亦假，假亦真，她怕自己会渐渐迷失沉沦在这真假之中。从紫宸宫出来那一刻，她知晓她的梦已经醒了，必须无时无刻提醒着自己，她所背负的一切，她所背负的任务。正如那时她所发誓的，公子的恩情，她将用一生来报答，包括她这条命。哪怕，公子想牺牲了她，她也不能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百里奚对她越是好，她的心越是摇摆，她越是痛苦。一方面她赢了他，赢得了他的信任，但另一方面她输了，她也不知晓她到底输了什么，但那种感觉就是输了，输的彻底。

　　回到暖阁内，甯婍姮才发现，百里奚将奏折都搬到了暖阁，看来是真的要在这里呆上一天。百里奚希望他搬到紫宸宫，这不仅是给了她让人羡慕的宠爱，也同时是监视着她，亦是让她沦为后宫的众矢之的，站在了风口浪尖。一场后宫前所未有的婚礼，后宫不少人已经把她当做眼中钉，更何况是她以一个婕妤的身份搬入紫宸宫。而紫宸宫都是百里奚的人，她要做甚么，要跟公子联系都寸步难行。但她也未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来拒绝百里奚，只能先拖着此事。

　　她知晓淑妃和鸿贵妃绝不会如此善罢甘休，百里奚给了她别人所不曾拥有的。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对她都颇有微言。一是，她让素来不成不上朝的百里奚呆在了紫宸宫里，一连几日都未上朝。二是，后宫诸位第一次感觉到她威胁到了她们的地位。所以有谣言，她即将成为后宫之主。后宫之主？甯婍姮只觉得好笑。百里奚虽是信任她，但是对她的考验从未结束。莫说为晋封她的品级，就拿和安郡主一事来说，百里奚也是想看她当如何选择，如何作出决定。

　　她的路，只会比之前更为难走，她一步都不能错，否则就全盘皆输。

　　后宫之主，是她不敢想，也不想去想的，因为她等不到那一天。迟早，百里奚的皇位会被公子夺走，而她就是那个帮凶。

　　想到这点，甯婍姮混乱的心更混乱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知晓百里奚是个好皇帝，他为国为民。有时她也会不经意想到醉医仙说的那句话，问问自己的心是否要杀了一个好皇帝。她也不知公子坐上皇位是否能当一个好皇帝，如今中原诸国混乱，公子又是否能权衡利弊坐稳江山？又是否能如百里奚一样有着吞并十国统一中原大陆的野心。

　　本以为放任自己后会想得更清楚，梦醒了会面对现实，然而美梦太美，她更不愿意面对，更是想去逃避。

　　看着在专注批阅奏折的百里奚。他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他不悦的事，眉头深锁着。她生出了想要为他抚平眉心皱褶的冲动，为这种冲动，甯婍姮心中一阵发毛。

　　似乎是瞥见她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百里奚道：“傻站在那做甚？”

　　然后，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来朕这坐着。”

　　甯婍姮顿时收回视线道：“皇上在处理政务，臣妾不该坐在旁边。”她很明白百里奚不喜欢后宫，干涉政事，除非是他愿意分享的。虽说在紫宸宫，偶尔他也会让她一起看一些折子，但那都是无关痛痒的，也是为了考验她的。

　　百里奚抬头，“又不是第一次。”

　　这看似话中有话的话，让甯婍姮脸没有的一阵燥热。两朵红晕浮现在脸颊上。

　　见甯婍姮脸颊微红，百里奚眉头一下舒展开，有些暧昧的调侃语气，“你往哪里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