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婍姮的答案，百里奚并不满意，如此客套的回答并非发自于真心。他更想听到她发自真心的回答。并非他是皇上，她是他的妃子，并非他们的身份得到的答案。而是，他是相公，她是妻子，他们只是普通的夫妻。

　　见百里奚不说话，甯婍姮知晓她的答案并不能让他满意。

　　哪怕是在这之前，她也能了解百里奚，此刻想听到的是甚么，更别说跟百里奚独处了几日后。

　　她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她要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理智与情感的互斗，让她欲言又止。内心深处，在恐惧某些东西，害怕说出口的话是发自真心。

　　她知晓，倘若她不能处理好这样矛盾的心情，她迟早会暴露自己，也迟早会失宠。一旦这样，公子的计划也一定会暴露，届时不仅是她自己会死，公子也会受到牵连，而弟弟也会受到牵连。想到公子有可能会上断头台，弟弟也会因此死在胡苏人手中，甯婍姮刹那间就像是被一盆冰水泼下，冷静了不少。她对上百里奚的视线，眼底透着从未有过的坚定，“皇上是否想问臣妾的心是否属于皇上？”

　　百里奚听完喉结滑动了一下，眼底有着从未有过的期待，甚至心底还生出了一丝的紧张。他从未如此渴望一名女子，哪怕是晴夫人，他有的也仅仅是尊敬。后宫三千，说他没有心动过的人，那他自个都不信。只是她们从未有过让他如此不顾一切的想要得到的冲动，不仅仅是人，还有她的心。但她从不曾表达自己的情绪，也因如此，他更想要知道在她心中他是否有一席之地，不是皇上与妃子，是男人与女人。

　　甯婍姮沉默了一会，思索了该如何回答。有了主意后，她才缓缓开口道：“臣妾的答案，只怕要让皇上失望了。”

　　百里奚一听，整个人犹如被晴天霹雳劈中，和甯婍姮十指相扣的手也紧握住，让甯婍姮吃疼的微微皱眉。

　　百里奚此刻的激动完全在甯婍姮的意料之中，她垂眸道：“皇上若是想要听实话，臣妾就说实话。哪怕臣妾入了宫，臣妾想要的也只是一人一心，白头偕老。臣妾知晓在宫中，这简直是可笑的想法。臣妾也知晓皇上后宫三千，臣妾不能独占。”

　　百里奚闻言眼底一抹炽热浮现，“你的意思，要拿朕的心，换你的心？”

　　低沉的话语像是远古而来的咒语，一字一字敲打在甯婍姮的心头。然后形成一双无形的大掌，将她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心砰砰砰，犹如迷失在森林中的小路，迷茫困惑。

　　此刻她更不敢百里奚对视，她提了一件最不可能的事情，她也知晓百里奚不可能为了她放弃后宫。她不过是后宫花海中的一朵花，迟早会凋谢，也迟早会有盛开的更好的花儿取代她。只是她如此说不仅证明了她对百里奚的忠心，也证明了她的心只会留给对她用心的人，百里奚若懂，也若在乎她，他会知晓当如何做。哪怕不需要将后宫清空，他也会做到让她满意，对她用心。

　　她没有正面回答百里奚的话，而是说道：“臣妾小时候住的地方。经常可以看到比翼鸟，那时有个长辈与臣妾说比翼鸟一生一双。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臣妾一直记得这句诗。或许从那时起，那种想法就在臣妾心中根深蒂固，臣妾也希望臣妾往后嫁的人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告诉她这句话的是原慕白的母后，也是他的母后告诉她，爱一人应当为他义无反顾。所以，她为了原慕白义无反顾。

　　百里奚眉头微微皱起，这让他想到了安家少爷。她恋恋不忘的是否是安家少爷？是否是安家少爷给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心底泛开的那股酸涩，他自个都闻得到，像是打翻了千年的醋坛子。或许是因为如此，哪怕他得到了她，她依偎在他的怀中，他内心的深处仍是得不到满足的，因为他知晓，也许她的心并不属于他。

　　“他曾给你这样的承诺吗？”他还是问了出来，此刻他并没有把自己当做皇帝，而是一个想要知道妻子过去的丈夫。

　　百里奚突然的问话让甯婍姮顿了顿，她没想到百里奚会问这件事，这完全不是一个帝王会问的。他的态度也不像是帝王在询问后妃，而是丈夫在问妻子的态度。这一点让甯婍姮微微动容，她也明白百里奚问的是安家少爷，但她连安家少爷的面都没有见过，他心中那个人是公子，也只有公子。

　　公子自然是从未与她说过这样的话，那态度自然不会心中有愧疚或是心虚，她十分坚定的回道：“回皇上，没有，臣妾与他之间从未许诺过这些。”

　　百里奚仔仔细细的看着甯婍姮，生怕看漏了她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她坦白的态度和神情，让他一点一点相信了她所说的。她既然能承认给安家少爷的事情，不会这一点她不敢承认。

　　安家少爷没有给过她这样的承诺，他是开心的。

　　他道：“可还记得朕说的。”

　　“嗯？”百里奚一下转移了话题，甯婍姮有些不解。

　　“朕之前题的那个‘一’字。”

　　甯婍姮微微点头，她记得了。

　　“朕说过，一心一意，相依相随。”

　　简简单单八个字，甯婍姮却有着一种压抑的窒息。非这八个字让她感觉到威胁，而是这八个字让她感动，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再再次沸腾。

　　百里奚一手摩挲上她的脸颊，拇指描绘着她的眉和眼，像是在呵护着这世间最为珍贵的至宝。每一下都轻柔的让人沉溺，让人沉醉。

　　“帝王江山，一人一心，未尝不可。”

　　轻轻而来的话语像是亘古传来的低喃，有些虚无，有些飘渺，甚至像是踩在茫茫的虚幻空间，好不真实。

　　那一瞬间甯婍姮瞪大了眼，有惊慌，有不敢相信，有诧异，甚至是痛心。她找了一千万个理由来说服自己，百里奚说这句话，有着其他的意思。可她心中仅仅一个理由就否定了她这一千万个理由，那就是百里奚是真心的。无论他的真心分了多少份，给了多少人，而她始终会糟蹋了他的心。不忍，此刻甯婍姮心中生出了如此感觉。她像是逃窜者毒蛇猛兽的小动物，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或许从那时开始，她已经堕入了那张编织的大网。

　　她仰作镇定，“皇上说笑了，这话要是传了出去，那臣妾可就成为后宫的众矢之的。”

　　甯婍姮有些逃避的态度，百里奚有些不悦，“难道现在你就不是众矢之的？”

　　一句话问得甯婍姮无话可说。

　　百里奚又道：“你就如此如此惧怕朕对你用心？”

　　甯婍姮倒也不紧张，“皇上，这是在挖苦臣妾吗？只是后宫三千，臣妾认为皇上该雨露均沾。”

　　这话更是激怒了百里奚，“你想做与皇后一样体贴懂事的妃子？”

　　察觉到百里奚明显的怒意，甯婍姮仍是神色清冷，态度冷漠，“臣妾也不想，但后宫并非是臣妾所能决定的，臣妾也不希望让皇上觉得臣妾不懂事。”

　　这话让百里奚心头的怒意消去不少，她至少是在乎他的。“你不必在朕面前太懂事，朕更想知晓你心中的想法。你不说，朕永远不会懂。朕说过，你想要的一切，朕都会给你。朕想要的只有一件，那就是你的心。”

　　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瓣，浓情绻眷如醇酒一般醉人的嗓音，“朕不轻易给任何人朕的心，一旦给了出去，就不打算收回来，你可准备好将朕的心收下？”

　　甯婍姮的心犹如被利刃穿透，疼得她差点无法呼吸过来，她内心中不断的呐喊着，不断的咆哮着：不，她不收，她不能收。

　　她有些颤抖的语气，“臣妾惶恐，臣妾何德何能能让皇上为臣妾如此付出。”

　　百里奚微微一笑，煞是炫目，“朕也不知不知何时开始，你深深驻扎在了朕的心中，朕的脑海中。总是时不时的想起你，总是时不时的想你在朕身边的感觉。哪怕只是离开了不到一日，朕还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你。”

　　甯婍姮从不知原来甜言蜜语，也可以作为武器，而且还是致命的武器。有那么一瞬间的开心，但剩下的是无尽的苦涩。纵使再不想承认，百里奚给她的感动是有的，而且还不少。这一刻，她倒是希望百里奚跟传说那般无情冷血。如此，他们倒也谁都不欠谁，他的心或许会更好过一些，他下手也会毫不犹豫。若说只是因为她是细作，百里奚对她用了如此多心思，那大可不必。百里奚不是一个会浪费心思在任何人身上的，否则胡苏的习作又怎么会这么久了都没有动作。

　　突然的，他的唇印上了她的唇，她身子微微一僵。反应过来，她瞪大了眼睛，本以为他会继续霸道的攻城略地。然而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移开脸，炙热而真挚的语气道，“相信朕，一切都会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