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蜷缩在操场的学生像是被火烧了一样飞快地跳起来排好队列，一个接着一个走进了教室。

　　董芳阴森笑道：“你们不是想要救人吗？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过来给我磕头，我就放了他们，怎么样？”

　　“老子给你磕头！”顾不上刚要往前走，就被我一把拽了回来：“别上当。”

　　我冷声道：“她是老师，我们给她磕了头，就等于是行了拜师礼，她有师道天言护佑，就可以对我们生杀予夺了。”

　　董芳笑着走到一个学生身前，一把抓住对方的头发：“你想不想活？”

　　那人眼睛猛然一亮：“想！我想活啊！”

　　董芳扯着对方头发，把他拖到了我面前：“那就求求他，让他拜师，只要他点头，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那人猛地扑了过来：“这位先生，求你了，你可怜可怜我一家老小吧！我可以死，但是我家人……我求你……求你啦……”

　　那人一个劲儿地砰砰磕头时，董芳指向教室：“你们都可以过来求他，我只给你们三节课的时间，时间到了，我就会杀人。哈哈……”

　　董芳消失之后，教室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哭声。顾不上暴跳如雷地喊道：“你们都傻呀？她的话能相信吗？”

　　“我们都斗不过她，就只能相信她……”一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哭道，“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我不怕死，可我的小儿子才两岁啊！董芳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辛志强站了起来：“你们都别说了，我跟他单独谈谈。”

　　辛志强在学生当中很有威信，一句话就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兄弟，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几百条命就交给你们了。”

　　辛志强低声道：“学校拐角那儿有个墙洞，是我们以前逃课时挖出来的，董芳一直都不知道。你们顺着那儿跑吧，我想办法帮你拖住董芳。”

　　我飞快地问道：“董芳当时死在什么地方？”

　　“应该就在文庙附近……”辛志强道，“当时的文庙没了，大致的位置我还能记着。从子弟小学出去往北一里地左右的地方，你们就在那儿找就行。”

　　我再次问道：“你看出董芳的师道天言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那天言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用过一回就得等上一天，她说三节课，是在拖延时间，三节课一过，你们不磕头也得磕头。”

　　辛志强说道：“记着，你们一定要快点跑，千万别被董芳追上。”

　　“我知道了！”我点头时，顾不上却说道：“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死就死了吧，能保全我的家人就行。”辛志强咬牙道，“在这个鬼地方，能死也是一种幸福。”

　　我和辛志强一直把时间拖延到下课才走出了教室，辛志强把我们领到教室拐角的位置上，指着操场院墙：“你们快走！”

　　我和顾不上飞快地奔向墙角的当口，董芳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想跑吗？”

　　“你们快走！”辛志强转身跑向董芳不久，我身后就传来一声惨叫。我拽着顾不上拼命往墙角的方向跑了过去，那边的杂草背后果然有一个墙洞。

　　我拨开杂草，把顾不上给推进墙洞时，却没想到他会被卡在墙里：“兄弟，我出不去了。”

　　我厉声喊道：“快点，你是魂魄，别想着自己有多胖……”

　　董芳冷笑道：“你们是魂魄又怎么样？我说了，这里只有我说的算。你好好看看那墙洞。”

　　我骇然回身时，却发现墙洞正在慢慢缩小。卡在墙里的顾不上像一只被绳子勒紧的麻袋，中间被勒成了细圈，腿部却肿胀得不成样子。

　　董芳抬手把已经变成两截的辛志强扔在了地上：“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拜师，否则，那个胖子就会变得跟他一样。”

　　辛志强不知道怎么被董芳生生给绞成了两段，半截身体趴在地上哀号着向我们爬了过来：“我对不起你们哪！董芳她不是人，她不是人哪……”

　　董芳一脚踩在辛志强的背上：“快说，你拜还是不拜！”

　　“不能拜！”顾不上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一拜师，我们就都完啦！活着给我报仇！”

　　董芳脚下忽然发力，把辛志强的魂魄踩得四分五裂，他的左手顺着地面滑到我面前，才化成磷火慢慢消散。磷火虽然没有温度，但是在我脚前上跳动的火星却让我全身发冷。

　　我跪下去就是万劫不复；挺身不跪，顾不上就要尸分两段……

　　这时，老孙头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董芳，你还想干什么？你答应过我不杀人的！”

　　“闭嘴！”董芳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废物！狗屁不是的东西，让你帮我执掌这个学校，你干了什么？”

　　老孙头哭着跪了下来：“我们是老师啊！学生就算再错，你也不能杀人哪！他们当初还都是孩子，这些年，他们也都成家立业了，也都有了孩子。你留给他们的是什么？是对老师的不信任哪！”

　　“闭嘴！”董芳厉声道，“我当初也是为了他们好！”

　　老孙头跪在地上一步步挪向董芳：“放过他们吧！我求你啦！”

　　“他们都得死，都得死……”董芳疯狂笑道，“我当初掉进了坑里，他们明明能听见我的声音，可是有人来救我吗？谁知道我被活活困死在坑里时有多惨？这是他们的报应，我是在替天行道！”

　　老孙头惨笑道：“你疯了，你真的疯了！我早就知道，当初你主动要求来一个偏远小学，不是为了教书育人，也不是为了教师的使命，你是为了积累资本成为名师。你所谓的严格要求，都是为了自己！”

　　“你知道自己没有希望晋升之后，就疯了，变本加厉地虐待学生。他们难道就不该反抗吗？他们是被逼无奈啊！”

　　“你找死！”董芳忽然出现在老孙头眼前，掐着对方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

　　“别杀孙老师……”不知道是谁先跪了下来之后，几十个学生全都跪在了地上。

　　董芳微微一愣之后狂笑道：“好！你们认为他是好老师，我是恶魔对吗？我现在就杀了他！”

　　董芳脸色狰狞地收紧手掌时，天上忽然传来一声震荡，我猛然抬头之间，却看见天空中炸开了一条肉眼可见的裂缝。

　　我明白了。

　　董芳能肆无忌惮地杀人，并不是因为她的修为有多强，而是借助了文庙当中的某种法宝，那件东西当中很可能含有儒门圣人的意志。

　　儒门真意觉得学生们杀了董芳，是违逆师道的大罪，才会赋予董芳力量，寻找学生报仇。但是，董芳要杀老孙头，就与这种意志发生了分歧，所以回护之力自然会随之削弱，甚至崩塌。

　　我冷笑道：“你怎么不下手了？刚才不是说，这里你说了算吗？杀他啊！”

　　老孙头大概也觉出了不对：“你杀我啊！我罪该万死！我不该轻信你的话，把当年学生送给我的笔记本拿出来给你。没有那本笔记，你也不会追寻到他们的气息，他们就不会死。我对不起我的学生……”

　　董芳厉声道：“你装什么好人？”

　　“你错了！”我怒吼道，“他就是好人！他看得出来，只要他死在你的手里，你的世界就会崩塌，这里所有人都会找到出路。所以，他想死在你手里。”

　　“比起他，你该自惭形秽，你该无地自容！他才是真正的老师！而你，哪一点对得起‘为人师表’这四个字？”

　　“杀我，快杀我！”老孙头也在这时抓住了董芳，与她疯狂地扭打在了一起。

　　董芳到底是厉鬼，仅仅几下的工夫就把老孙头压在了身下，抡起巴掌狠命地扇了下去。天上的裂痕也在一瞬之间暴涨数米，像是要把天空撕裂一般横贯天幕。

　　与此同时，我身后的院墙也轰然塌陷了半边，等我转身时，学校四周围墙已经开始接二连三地段段崩塌，没过多久，学校的操场就变成了一座像是悬浮在无尽黑暗中的孤岛。

　　“我去杀了那老婊子！”顾不上从废墟里挣扎出来之后，起身就要去杀董芳。我伸手拦住对方道：“别去。你一动，咱们就彻底没有生路了。”

　　我知道，董芳肯定不会去杀老孙头。

　　董芳并不傻，她知道自己一旦杀了老孙头，马上就会落进我的手里，等着她的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

　　如果我和顾不上一起参合进去，儒门意志马上会把我们认定为谋害董芳的帮凶，像前两次一样反过头来对付我们。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天上的裂痕能炸得更大一些，好给我和顾不上一个逃生的机会。

　　我正心急如焚的当口，天空中忽然传来陈与唱的声音：“展卿、顾不上，速速归位……”

　　陈与唱在给我们招魂。我和顾不上大喜之间，身躯忽然飘向半空，往裂口上缓缓飞去。

　　可就在我们两个身形离地的瞬间，老孙头厉声喊道：“快点跟他们走！”

　　不好！我顿时被老孙头这一声吓得打了一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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